想著,十六以袖掩麵。
小夥計抱著壇酒來,見他這模樣問他道:“你家世子被攆出京去,你就這般開心?”
瞧他掩麵捂嘴笑的樣子,丟人,這定不是他同鄉。
十六但笑,心想你等俗人哪兒曉得他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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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八方樓上飲酒、吃小菜的十六,馬車裡的小世子實在不甚舒適,城門腳下鬨哄哄的,出城進城的人實在聒噪——這馬車隔不住外頭的聲兒。
“十六,到哪兒了?”
小世子的聲音聽著氣衝衝的,無怪,任誰被人從睡夢中搖醒來而後又被告知自個兒被親爹遣去鄉下都會氣得說不出話的。
更何況,昨兒剛跪了那麼些時辰,腿還酸痛著,這破馬車木板兒極硬,實在令人發指。
他並沒等著十六的回音,倒是有個從未聽過的聲音答他了——
“少爺,我們已經出城了。”
車門遽然從裡頭被人拉開,策馬的人也回頭看他,神色淡淡。
“你是什麼人?”少年捏著門框的手微緊,警惕地看著這個從未謀麵的人。
“屬下阿溟。”那人一雙鹿眼看著他。
景深隻消轉下腦子就明白了,不過還是問了句:“父王派你守著我?”
“少爺,當是老爺,老爺教屬下守著您的。”
阿溟聽命睿王,這話言下之意是要景深守住身份了,可……他父王當真隨意送他去個小村子嗎?
若是甚麼窮山惡水,不毛之地又怎好……又得待上多長時日呢?
景深想著,忽“嘭——”的聲摔上馬車門,氣哼哼地坐去硬邦邦的車座上。
此後幾日隻夜裡在省城或小縣裡的客棧、酒家歇息,白日無不例外地趕路,在見識了連床鋪都是潮濕的客棧酒家後,景深早把眉頭堆成了愁雲,心裡將要去的地方一並愁上了。
十日來吃不好用不慣,加之前兩日落了雨,秋雨清冷,少年便跟霜打過的昆侖瓜似的,此時竟疲憊地在顛簸泥路上倚著馬車壁打起盹來……
偶得一夢,夢裡車馬逾山行野,所經之路皆是山阪曠野,草木約莫有兩人高,蚊虻如雨叮得人渾身疙瘩,村柵籬落則迢遠罕有,總算見得一戶還是兩間破落茅草屋,而馬車徑直茅屋去。
茅……茅屋為秋風所破?
睡得並不安穩的少年夢之此處直蹙眉,而後便教馬車門“吱呀——”的一聲吵醒來。
日裡天已放晴,外頭天光鑽進掩得嚴嚴實實的馬車裡,尚且恍惝的人伸手擋住光亮。
原隻是個夢啊,少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