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魄升,秋露微。
若榴的天好似比京城的要長,在京城時,去宮裡陪皇奶奶聽戲,一日什麼也不做便過了,可在若榴,一日能做的事兒竟也挺多……
他因垂眸想著事,月光淺淺投在眼睫上便在眼下蒙了層陰影,秋風兒清,正覺得涼意深時身後忽亮起了橘色暖光。
轉頭看去,桔黃暖窗上有個黑影,似是倒了杯水在喝……直看到油燈再滅時景深才搬著椅子回屋。
不知是錯聽了還是甚麼,方才關門時候好似聽人打了個噴嚏,男人聲音。
先生病了麼?
景深琢磨時去滅燈,見著桌上杯子時心念微動,而後也飲了杯涼水才躺去床上。然而深秋夜裡的涼水絲毫不好對付的,順著他那大賾皇室的血脈流至五臟六腑,怪冷的。
冷得睡不著。
又左右想起事情,從疑惑那幾個婦人突然間的轉變想去炒花生的事……於是黑夜裡的少年敲打幾下自己腦門兒,發出像是石頭撞擊的聲音。
堂堂睿王府世子,幾時肚量與心眼小成這模樣?竟與一個小姑娘計較起花生大的事來,不過是碟花生,往後回了王府教人炒上十來斤便是。
心裡小家子氣的小怪被安撫好後,少年好算舒坦著睡去。
夢裡遇著個紅裙小怪,臉蛋兒跟夏意一模一樣,坐在一簍剝好的花生中間朝他笑,手舉著像是要他抱似的,若不是有張白淨小臉便和紅彤彤的花生融為一體了。
景深見夢中自己手伸了去,卻不是抱她,而是將紅裙“小夏意”提起來,她便垂著四肢咿咿呀呀,複而嚷嚷:“我不要給你做花生呀,不要不要!”
醒來的景深:“……”
他昨夜裡是真心沒再計較的,這個夢定是出了差池才來的。
眼見窗外是熹微天色,景深乾脆起個早,洗漱畢到牆邊擱衣箱的地方站定,對著上頭幾身穿過的衣裳和幾雙臟鞋陷入了沉思。
若衣裳能“取之不儘、用之不竭”該多好?
“篤篤——”
窗木教人敲響來,打斷了他的妄想,旋即聽見夏意低低的詢問聲:“景深?你醒了麼?”
“嗯,在穿衣裳。”
許聽他說在穿衣裳,窗前的人影消失不在,他便從箱裡取了身衣裳換上,這下裡頭隻剩下最後一件乾淨的了。
又添一件此前從未有的憂愁事。頂著哀怨出門時夏意正坐在石墩上點著腳尖兒等他,今日她穿著藍色衣裙。
小姑娘一見他,就起身來:“我要去河邊洗衣裳了,你自己玩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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