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不能怪罪大夫人,當年與他成婚之時,她不過是剛及笄的女孩,溫婉動人,明媚聰慧,那一個月的新婚,是他生活的最快活的時日,新婚一月期限一過,他就去了邊關,新婚燕爾,兩地相望,不過兩個月,她有家書寄來,信中言語晏晏,含羞帶怯告知她已經有喜,可直到司徒玉澤兩歲,他才第一次見著孩子。
司徒誠的目光暗淡了下來,作為將領,無疑他是合格的,作為大夏子民,他也儘到了忠義,可於他的夫人,於司徒玉澤和司徒長風,他隻有虧欠。
深深一聲歎息,一口將茶盞中茶水飲儘,他坐到了自己收拾出來的床榻上,直接躺了上去。
內間裡,隨身伺候的嬤嬤忍不住出聲勸慰“夫人,你這是何苦?”
大夫人並不答話,嬤嬤幫著她將被子掖了掖,聲音壓低“夫人,你也彆怪老奴多嘴,如今大爺他們都回來,一時半會是不會再出去,這樣是好事,你這邊又新得了陛下親封的誥命,說到底,這不就是大爺半生戎馬給夫人掙來的嗎?大爺常年在邊關,難保不會有需求,夫人也不是懵懂小兒,難道還真信奉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夫人照顧司徒府,生養了兩個哥兒,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已足矣,大爺也都是看在眼裡,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照老奴說,隻要不威脅到夫人的地位,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大夫人低垂著眼眸,掩蓋住眼底的悲涼“你說的我如何不知?隻是我難過自己這一關,二十多年了,我無法接受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另一個女子陪在他的身邊,誰也不會想跟彆人分享夫君,我做不到。”
嬤嬤也跟著歎口氣“可你這般做,不是要將大爺往外推嗎?他即回來了,又有心彌補,說明他心中還是有夫人的,夫人,你莫要耍那孩子心性,到時候怕是得不償失,以前什麼都能依你,這次你就聽一次老奴的,好嗎?”
大夫人咬著下唇,淡淡開口“可是……我也勸過自己放下,但我總也無法接受,嬤嬤,你知道我想怎麼樣嘛?我……甚至想過和離。”
嬤嬤瞬間將大夫人的嘴巴捂了起來,小心翼翼看向周圍,眉頭緊皺,恨不得手能直接捂住她那突然活泛的腦子“夫人渾說什麼?以前那麼辛苦夫人都守下來了,現在怎能說出這種話來?更何況,你的誥命詔書剛下,你這邊提和離,不僅打了司徒家的臉,也是打了天家的臉,以後這種念頭,想都不能想,即便夫人不為自己考慮,至少也要為兩位少爺考慮,他們可正是要到了議親的年齡,夫人若鬨上這麼一出,名門之家誰還敢將家中小姐嫁過來?老爺的侯爵世襲罔替,咱們大哥兒是長房長孫,你總該知道輕重。”
大夫人平靜無波的目光,終於帶上了悲戚,她狠狠在自己手背上咬下,感覺自己像是被套上了牢固的枷鎖。
嬤嬤的眼眶跟著濕潤,她跟著大夫人,從口中懵懂無知的小姐到如今端莊得體的夫人,幾十年都過來了,其中有多少心酸,她比誰都清楚,伸手將大夫人抱在懷裡,慢慢地摩挲著她的背,柔聲勸著“女人不都是如此,大爺人算是好的,在外是人人稱頌的大將軍,回來也能哄夫人開心,足矣了,夫人,等會老奴就去將大爺喊進房中安歇,不能一直將人關在門外,這要是被人知曉了,像是什麼樣子?夫人放心,隻要你籠絡住了大爺,管他什麼柳姨娘楊姨娘,都不足為懼,她膝下也不過隻一個庶女,再養兩年,打發出去也就算了,說不準還能攀一份好的姻親,為咱們兩個哥兒鋪路,你一定要想開些。”
勸慰完這邊,嬤嬤便打開了內間的房門,這一次,大夫人沒有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