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四月初十。
在寺中歇養用藥,傷勢好轉的顧遠再一次隨道衍來到皇宮,見到了朱棣。
這回並不是在武英殿這樣的正式場合,而是在某座更小的偏殿中,在場也隻有少數幾人,除了他們師徒和朱棣外,就兩個隨侍左右的小太監。
當顧遠二人被引進殿來時,那兩個小太監正小心翼翼地為主子按摩,用的也正是顧遠之前所教的手法。
隻是,朱棣臉上卻無暢快享受之色,口中催促道:“多用點力,這麼輕能濟得什麼事,隻讓俺覺著更難受了!退邊上去看著,顧遠,你來!”
這吩咐著實讓顧遠有些愕然,但很快,他還是答應一聲,迅速上前,熟練地在朱棣身上按壓揉捏起來,力道自然也是控製得恰到好處。
不一會兒,朱棣的神情便鬆弛了下來,似是教導般對跟前兩個忐忑不安的小太監道:“都瞧明白了,得這樣用力,才叫按摩嘛。”
顧遠一邊繼續按著,一邊笑道:“皇上,我算瞧出來了,他們這是怕您才會不敢發力。畢竟不是誰都有我這膽子的,畢竟若是弄疼弄傷了您,罪過可不小。”
這話惹得朱棣一陣大笑,又瞥一眼那兩個小太監:“這樣,你們都上前看仔細了,看顧遠用了幾分力,今後就照這個來。”
兩個太監答應一聲,趕忙也湊上前來,仔細觀摩顧遠的按摩,從手法到力度,以求做到完美複刻。
而這時朱棣又略略偏頭,看了眼正為自己服務的顧遠:“你有句話確實說的不錯,你的膽子可真大啊!”
若是一般臣子聽皇帝這麼說來,定然會嚇得當場跪下去,然後磕頭認罪一條龍。可顧遠此時卻連手上的動作都不帶停的,口中隻道:“皇上您就不要嚇唬我了,我可不禁嚇……”
“少師,你看看,這小子是不是愈發的膽大了?”朱棣也不動氣,又問了句跟前坐下的道衍。
“皇上說的是,他近來膽子的確越來越大,許是知道有人護著他吧。”
“哈哈哈……”又笑了幾聲後,朱棣才突然臉色一沉,“錦衣衛是俺身邊最親近的人馬,裡頭的人就是俺的親信,顧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說殺就殺了!就不怕俺定你個謀反的罪名麼?”
顧遠繼續按摩,平靜道:“皇上若真想要因此定我的罪,幾天前就能讓人抓了我,更不會讓我今日進宮來了。”
頓一下後,他又道:“何況,我並不認為我殺他就錯了。”
“哦?這話怎麼說的?繼續按,彆鬆了勁。”
顧遠答應一聲,跟著道:“一是因為那嚴俊本身就靠著酷刑害死過不少人,所以死有餘辜;二是他之前真動了殺我的心思,要不是我及時服軟,完全按他說的交代了一切‘罪行’,隻怕等不到鄭公公他們來救我,我就已經死在詔獄刑房了。”
“就因為這個緣故你就要殺他?”
“他要殺我,我就殺他,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確實有些道理!那俺就要再問你一句了,紀綱呢?”問出最後三字,朱棣一雙眼睛陡然閃出精芒,盯住顧遠。
這讓顧遠身子一震,手上動作都停了下來,判斷著他話中之意。
“不要停,回答俺。”
“沒錯,真論起來,紀綱才是要置我於死地的人,我也確實恨不能當場就殺了他!可誰讓我本事不夠,沒那個能耐呢?”顧遠有些喪氣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