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之下的石井長川壓根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拋出這麼個問題來,整個人都瞬間呆住。
而顧遠根本不給他過多思考反應的時間,又急聲道:“你們究竟是奉的國王之命,還是幕府將軍之命前來我大明朝貢?”
“你……怎麼知道……”石井大感震驚,下意識出聲問道。
這問題確實徹底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在他與大明各階層之人的交往過程中,很明顯就能感受到這些天朝上國之人對倭國的輕視。
這種輕視並沒有表現在言語態度上,無論是從寧波上岸後的交接,還是這一路同行的護送,再到如今住在使管,大明上下人等,都顯得彬彬有禮,沒有一絲怠慢——當然,除了眼前此人。
但是,他依然能感受到大明上下骨子裡對自家的輕視,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屑去了解自己,去了解自己的國家。
他們隻知道自己是大明一個藩國的使臣,至於倭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那兒的風土人情,那兒的政治格局,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哪怕問過一句。
所以當石井口口聲聲稱自己是日出之國的國王派來天朝時,他心裡很不是滋味。雖然這是寫在國書賀表上的內容,但那並不是事實。
事實上的倭國,如今一切軍政大權,都控製在幕府將軍的手上,至於國王,不,是天皇,則隻是將軍手上的一隻傀儡。
倭國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在大明卻沒一人知曉,或者說,是沒有一個人在意這一事實!
他們要的,從來隻是一個表麵上的臣服屬國而已,至於臣服他們的到底是國王,天皇還是將軍,他們從不關心,從不在意!
這就是大明天朝上國所表現出來的傲慢了。
可偏偏此時,偏偏是這個可惡的家夥卻突然道出了這麼一個事實,確實殺了石井一個猝不及防,讓他整個人都呆住。
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現在的倭國說了算的是足利義滿或者他的子孫呢。
顧遠心裡又補充了一句,他對倭國的曆史確實知之甚少,但玩過信長野望之類遊戲的他,對某些名字還是記憶深刻的。
具體時間自然是弄不清了,但不妨礙他詐對方一詐:“要是我猜得沒錯,你們這支所謂的倭國使團,其實根本不是你們的國王,或者叫天皇委派,而是足利家的權臣將軍派的吧?”
這句話再度擊中要害,讓石井無可否認,隻能選擇沉默。
“看來我說對了。”顧遠說著,又看了他一眼,“不知你對如今倭國內部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格局有何看法?”
“哼,那與你沒有關係!”石井終於開口,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顧遠哈哈一笑:“我不過就是做個提醒,你們國中如今這等權臣欺淩國王,卻又不取而代之,自欺欺人的做法,必然會產生扭曲的結果。今後,你們國內便會出現更多的下克上,將軍控製國王,大名反克將軍,武士反製大名……到那時,才是真正的亂世。”
在給倭國的曆史做出這一預言後,顧遠又探手拿回了自己的手機,這才衝對方略一點頭,轉身大步而去。
石井長川就這麼滿臉怔忡地立在那兒,直到顧遠離開良久,依然沉吟不絕。
這時藤本靜原也走了過來:“石井,他跟你都說了些什麼?”
“他好像真看出了許多東西,甚至還對我發出了要挾。不過好在,今天已經是四月三十,明天就是我們朝見天朝皇帝的時候,一切計劃已不可能再有更改,他就算猜到了一切,也已經影響不到我們了!”
說著一頓,他又很是感慨地道:“不過他還提到我們國內的事情。”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