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高台之上,憑欄眺望,足可將整個玄武湖周遭的風景儘收眼底。
永樂帝朱棣和太孫朱瞻基,一老一少,一祖一孫,一君一臣,就這麼並肩而立,一邊欣賞下邊熱鬨的景致,一邊說著話。
“皇爺爺,這是孫兒多年來參與過的最熱鬨的一場端午龍舟慶典了,今日到場之人要比往年還多出兩三成啊。”
朱瞻基今年剛滿十八,無論容貌身形,都與肥胖的父親朱高熾截然不同,生得很是壯實,一張青澀的圓臉皮膚黝黑,看著倒和久經戰場的朱棣有著五六分相似。
此時他開口,聲音略顯沙啞,不過氣度倒也不錯:“想來這就是皇爺爺您一手締造的永樂盛世才有的景象了。”
朱棣滿意而笑,一手摸著略有花白的胡須,口中回應道:“如今我大明國力鼎盛,就該有此等風采。而一國之強盛也並不在這等表麵文章,不在京城之繁華,而在邊關,在無內憂外患之上。”
“孫兒受教了。”朱瞻基忙又恭聲回道。
朱棣卻在瞥了他一眼後搖頭:“不,你還不明白。你以為的無內憂外患是指沒有造反入侵之敵,可在俺看來,這還遠遠不夠。真正的內憂不在民間而在朝堂。”
這直接的說辭讓朱瞻基不覺一愣,不解地望著自己祖父。
朱棣也很快又道:“你覺著俺為何要把所有臣子都留在下邊,獨叫你上台來?”
“皇爺爺不是想要清靜麼?”
“這隻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是要讓朝中臣子認清君臣之彆,他們隻是俺朱家臣子,有些權利俺可以暫時給他們,比如進入這臨風台,但隻要俺不準時,他們的一切權利都能被收回來。”
朱棣深深看著這個自己寄予厚望的孫子,言辭懇切:“這便是為君之道,君為主,臣為輔,他們隻能從命行事,而不是越俎代庖,不然就是僭越,是不臣。有不臣者,便當儘早鏟除!”
這番為君之道的說辭直把朱瞻基聽得膽戰心驚,後背都有冷汗透出。但他此時也隻能唯唯稱是,不敢有不同說法。
朱棣似乎看出他心中想法,又是一笑:“這些道理或許你現在還不明了,待過些年,等你真登基為帝,就能明白君臣之間,決不可有絲毫退讓了。因為有時候你退上一步,那些為臣的就會進上兩步三步,甚至更多!”
他說著還指了指前方已準備開賽的龍舟:“就跟這水上舟船一樣,若不向前,便會後退。這也正是太祖皇帝當初為何一定要把宰相一職從朝中拿掉的原因所在。”
朱瞻基仔細聽著,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與自己理解中的君臣關係有所偏差,一時陷入思考。
而就在這時,一名太監小心過來,低聲道:“主子,時辰差不多了。”
朱棣抬頭看看天色,又扭頭看看一旁的日晷,點頭道:“那就傳令,今日的龍舟賽就此開始吧!”
皇帝禦口一開,那太監立刻大聲傳話:“皇上有旨,龍舟賽可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