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幾匹快馬從台城的宣陽門奔馳而出,急匆匆地向城南烏衣巷方向馳去。
廣陵公府中,司馬熙雯、柳綺、陳勝譙、陳顧、陳觀正在吃早飯。
有家丁跑上中堂來報,中常侍田孜來了。
話音未落,披著黑色披風的田孜已經疾步走進中院。
帶著一身的冬晨寒氣上了中堂。
眾人忙起身相迎。
田孜本來就下耷的五官,被寒風吹得白裡透紅,更加給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隻見他嘴裡哈著白氣,向著司馬熙雯躬身一揖,語氣急促地道:“譙、譙國夫人,廣、廣陵公他,他怕是不成了,太後命我前來稟告,請您做準備……”
司馬熙雯一聽,麵無血色,嚶嚀一聲,暈死過去。
陳勝譙趕忙扶住將要倒地的母親,驚呼道:“母親,母親!你醒醒啊!”
陳顧和陳觀也過來扶著司馬熙雯,將她放在座榻上,身子倚在陳勝譙懷裡。
不住地呼喊:“大娘,大娘……”
眾多婢女也跑了過來,廣陵公府中堂上亂成了一片。
柳綺一臉驚訝地問田孜,“田大人,望兒不是好端端地在宮裡養傷,怎麼會突然——”
“哎……”田孜眉毛一揚,痛苦地歎道:“起先是沒什麼事,但昨晚廣陵公身體發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太後急召禦醫,經一夜救治,並無起色,且越發嚴重,據禦醫判斷,那刀傷有種慢性毒藥,名曰‘鈴蘭苷’。”
柳綺愣了一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漸漸濕潤起來,繼而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而下,接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一邊雙手拍著地麵,一邊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天呐,望兒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你父剛剛走了,你就……你可讓我怎麼活啊......”
於是,眾人又跑過來勸慰她。
田孜看著廣陵公府上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眼神黯淡,也不禁老淚縱橫。
良久,他擦了擦眼淚,先來到柳綺身旁勸慰道:“二夫人節哀啊,府裡還需有人主持各項事宜。”
然後又走到遠處半躺在陳勝譙懷裡的司馬熙雯跟前,輕聲呼喚:“譙國夫人,譙國夫人……我這就回去找禦醫來。”
又對陳勝譙道:“大小姐啊,節哀啊,你看看譙國夫人和二夫人都不能主事了,你安排一下,接……接,唉!接廣陵公回府,嗚……”
說著,田孜也跟著哭了起來。
大家看著田孜也是幾度落淚,心知陳望看來真是不行了,柳綺、陳勝譙等人都失聲痛哭了起來。
連同婢女、家丁一起,廣陵公府上哀聲慟天。
中院裡,一個灰色的身影矗立在寒風中,他冷冷地注視著中堂上發生的一切,嘴角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當田孜看著司馬熙雯醒來,柳綺也漸漸止住哭聲後,告辭離去。
路過院中的灰衣人時輕聲問道:“你可是周全?”
周全輕輕點頭。
田孜並未做停頓,邊走邊不易察覺地塞到周全手裡一張紙條,然後出了廣陵公府。
半年前剛剛經曆了太尉喪事的廣陵公府,愁雲慘淡,又掛起了白幔黑綢,全府上下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
下午,一輛馬車載著陳望屍首的棺槨,從台城中運了出來,向烏衣巷中慢慢馳來。
建康城中百姓紛紛駐足觀看,無不歎息,潁川陳氏家門不幸,半年就死了兩任廣陵公。
眼睛紅腫的陳勝譙率領家丁,把陳望棺槨抬進府門,擺放在中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