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中郎將,你也是父親老部下,等我走後一定要聽從左衛將軍命令,多留意多彙報,確保江淮地區安定局勢,待兵強馬壯之日,我們大舉北伐,收複失地!”
庾希從座榻中站起,躬身施禮道“末將定當竭儘全力,聽從左衛將軍差遣,把江淮地區打造成銅牆鐵壁,不容他人覬覦!”
陳望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道,庾希老成持重,是守郭築城的良將不二人選。
有他在,比楊佺期踏實多了。
自己丁憂守孝三年,最最最重要的就是這三年中不要在內部生出任何變故,籠絡人心是重中之重!
陳望揮手讓庾希坐下,二人又講述了許多有關於江北未來的形勢分析。
正在這時,隻聽著鐵甲葉子嘩啦啦作響。
二人抬頭一看,陳安、劉遁、梁山伯全身戎裝,走上大堂。
來到近前,陳安向陳望躬身施禮道“稟刺史大人,三軍已集結完畢,等候命令出發。”
陳望抬手命他們起身,然後站起身來,活動著久坐的腰肌道“走,現在就出發!”
說罷,從案幾後轉出,下了那三蹬台階,來到大堂上,拉著庾希的手腕,昂首向堂外走去。
眾人簇擁著陳望和庾希,出了郡衙。
此時,天色已傍黑。
抬頭望去,遠處高高的曆陽城牆上,還有些許橙黃色的霞光照亮了形態各異的灰雲。
一隊隊整裝待發的晉軍騎兵、步兵神情整肅,手持兵器,塞滿了十字大街路口,前後看不到邊際。
曆陽郡眾文武官員躬身站在郡衙門口等候,陳望來到大街上,轉身對庾希道“北中郎將,下午跟你說的話,你可都記住了?”
庾希受到此等待遇,血往上湧,心潮澎湃,躬身一揖到地,高聲頌道“末將願用身家性命擔保,曆陽郡固若金湯!”
陳望雙手攙扶起庾希,微笑道“一切有賴於北中郎將和諸公了。”
說罷,陳望轉身,接過已穿上驍騎營軍裝的周全遞過來的馬韁繩,翻身上了馬。
褚歆、王薈領銜眾文武官員躬身施禮,齊聲頌道“祝刺史大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神威所至,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陳望在紫驊騮上左手持韁繩,高高舉起右手,向前穩穩地揮一下手。
一時間,嘹亮勁疾的牛角號聲四起,令人頭皮發麻。
正在郡衙高瓦上覓食的一群烏鴉受了驚嚇,“呱呱”地哀鳴著飛上了半空,盤旋了幾周後,消失在逐漸四合的暮色中。
隻剩下郡衙院內高掛著十幾丈高鑲有牙邊的黑色大旗,隨風撲簌簌搖擺著。
兗州刺史四個字下麵一個車輪大的白圈內,鬥大的“陳”字威嚴地俯瞰著城中的一切。
晉軍各兵種隊列整齊,步伐堅定,有條不紊地陸續開拔,從曆陽北城門魚貫而出。
看著一隊隊從身前走過的晉軍士兵,威武雄壯,在褚歆和王薈身後的楊佺期各種念頭湧上心頭。
他心亂如麻,無數思緒糾結一起,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這一切被最後升起的一股莫名恥辱感壓倒。
自己未能隨大軍征討壽春也就罷了。
庾希竟然受到陳望如此禮遇,他何德何能?竟然掌管了留守譙郡所有軍權,防務事宜。
此時,耳邊傳來了遠處陳望慷慨激昂高聲吟誦的聲音
江淮晚雲暗曆陽,大軍夜行征戰忙。
無懼百戰金甲爛,不破叛軍終不還!
身邊褚歆、王薈等人紛紛撫須點頭稱讚,長公子詩詞大有進步。
楊佺期強行將剛才一齊冒出來的無數個念頭通通摁下,收回紛繁複雜的思緒,頭腦這才慢慢清醒起來。
元日節之前,建康傳來消息,廣陵公府中堂失火,二夫人柳綺和五鬥米教的杜炅、孫泰一同被燒死。
怎麼會有如此巧合?
難道這一切是陳望所為?
自己和柳綺的事兒敗露了?
陳望,好手段啊!
兗州五萬大軍擊鞭錘鐙,銜枚疾進,一路上接到劉遁捷報,進入八公山,與朱序分兵。
第三日晨接到桓伊部夜渡穎水搶占了穎口要塞。
下午終於等到了朱序的捷報,悄悄渡過淮水,兵不血刃,俘獲硤石口全部守軍五百人。
陳望終於放下了心,占領了硤石口,無疑就是釘牢了這枚釘子,令袁瑾守無法兼顧,戰還有後顧之憂。
現在隻等鄧遐的好消息了。
到了晚上午夜子時末(淩晨一點左右),月朗星稀,蒼穹幽暗。
兗州大軍悄然無聲地來到壽春城外,依淝水安營紮寨。
三天三夜行走在江淮平原上,舟車勞頓,人困馬乏。
陳望下令全體休息,然後與梁山伯帶領幾十名驍騎營親兵檢查各營防禦情況。
看著遠處的壽春城牆巍峨雄壯,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像一座巨大的怪獸一般,趴在淮水、淝水交彙處。
放眼望去,但見城門緊閉,吊橋懸起,城頭上火光點點。
環城的淝水靜靜地流淌,水麵波光粼粼,水畔野草離離,草木在夜色裡隨風搖曳,簌簌作響。
陳望在馬上看著一座座井然有序的白色帳篷,一隊隊值夜巡邏的晉軍士兵從身邊走過,隨著不緊不慢紫驊騮的速度,轉身問旁邊馬上的梁山伯。
“處仁,你還沒有娶妻嗎?”
“刺史大人,何以對我娶妻如此關注?”
“我給你算了一卦,你命中有位夫人叫做祝英台。”
“哦?就是刺史大人在洛水之畔講起的同……學,敢問這位……祝家女郎是哪裡人士?”
“也是會稽郡人士,與你同郡,出自上虞縣。”
梁山伯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夜空,歎息道“唉,卑職並未娶妻,因家中貧寒,出身低微,未曾謀得一官半職,後聽說太尉在譙郡招攬人才,就前去投軍,升平五年,經褚長史舉薦才得以入譙郡郡衙為小吏。”
陳望心道,他一步步從文職末吏升到州司馬,擢升如此之快,一定是進賢不懈,精明強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