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六年(公元371年),十一月初二。
初冬時節,寒意漸濃。
傍晚時分,天空如一塊巨大、沉重的鉛板,威勢赫赫地向地麵上壓來。
建康崇德宮的偏殿中,青燈黃卷,檀香嫋嫋,
褚太後正跪在佛祖前的蒲團上,燃香禮佛,口頌《造像功德經》。
中常侍田孜輕輕推門進來,走到褚太後身後,躬身低聲奏道“稟太後,門外有急奏。”
褚太後心頭微微一顫,感覺要出什麼大事了,現在她並未輔政,幾乎沒有奏章到崇德宮來,而且還是急奏。
她抬起胳膊,田孜趕忙上前扶住,感受到太後的嬌軀在微微顫抖著。
從偏殿走出,來到崇德宮正殿,還未及進門,有一名通事舍人雙手恭恭敬敬地將一道奏章雙手呈上。
褚太後內心忐忑,接過奏章,直接就倚在宮門上打開了。
原來是桓溫的奏章,草草看了數行,已知來意。
這不就是滿城風雨傳了一年多的皇帝陛下“痿疾”且近男色的事情嘛,桓溫在奏章最後建議廢掉司馬奕,立琅琊王司馬昱為帝。
而且這個奏章從頭至尾是以她太後的口吻寫的。
褚太後已經親曆四朝,並兩度聽政,她經曆了多次政治風波,雖然才四十六歲,但也是一朵飽經風霜的老梅花了。
她知道,司馬家的王朝已經到了生死存亡時刻了!
若是不同意,那麼桓溫會.......
該來的總會來,唉!
天天念佛誦經祈禱,也不能保佑司馬奕什麼,所幸桓溫立了司馬昱,延續了晉室正祚,而非他自立為帝。
反正司馬奕也並非什麼英明之主,廢了就廢了吧。
現如今能有其他辦法嗎?這個朝廷實際掌權人是桓溫,她隻不過是個牌位而已。
如果她執意不允,那桓溫狗急跳牆,走出曹丕、還有本朝世祖武皇帝逼禪讓那一步,晉祚就完了!
褚太後感到心亂如麻,渾身無力,喃喃地道“我原也疑此事……”
遂抬手示意田孜取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