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銀鈴般悅耳聲音響徹整個廣陵公府中院,“我還等著抱我們家小主子呢,哎呦呦,看看廣陵公越來越俊朗了。”
陳安在中堂上笑道“你看看把你給急的,真是王母娘娘不急土地爺急,連譙國夫人還沒有你急。”
魯秀轉身對少男、少女道“魯之、華兒,還不快來拜見廣陵公?”
陳安之女陳魯之,柏傑之子柏華走上前來,躬身一揖道“陳魯之、柏華,拜見廣陵公。”
兩年多未見,陳魯之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眉眼彎彎,落落大方,烏黑的長發梳成一個縷鹿髻,插著一支精巧的珊瑚釵,一身深紅色挑絲雙窠雲雁裝,身披一件鍛繡披風,勾勒出窈窕玲瓏的身材。
柏華,字處之,中等身材,瘦削體型,五官端正,一雙柳葉眼不大但燦若星辰,劍眉斜插入鬢,眉宇間流露出英武聰慧氣質,令人頓生好感。
陳望趕忙還禮道“魯之阿姐、處之兄,多禮了,外麵天冷,快請堂上就座。”
荷香邊向裡走邊滔滔不絕地道“建康天氣還好,你試試廬江那天氣,正好在大彆山最南端山口處,冬天那個大風啊,行人走路都省事了,被風刮著走。”
“嗬嗬,你的意思是誇你身輕如燕,體型苗條唄?”一個聲音從屏風後傳出,隨即司馬熙雯帶著陳觀走了出來。
眾人趕忙上前行禮,柏華和陳魯之跪倒在地,如今廣陵公府以司馬熙雯為尊。
司馬熙雯一一把他們攙扶起來,當走到荷香跟前時,掐著她的臉蛋道“在後院就聽到你的嗓音了,唉,都是二等伯夫人了,還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譙國夫人莫說笑了,什麼二等伯夫人,整天跟著他東奔西跑的,都像個逃荒的了,這次回來,我決定,不——走——了!”荷香故意把後麵三個字拉長了,斜睨著陳安道。
“哦?真的?那太好了,要是沒有你整天在我耳邊嘰嘰喳喳,我還真不適應了,嗬嗬。”司馬熙雯笑靨如花,接著問道“你們府收拾出來沒有?”
陳安在建康的府邸位於京城東麵的東冶亭附近,因跟隨陳安經常駐外,許久沒人住了。
“回建康住也好,省的整日在我耳邊吵鬨,”陳安笑著又對司馬熙雯道“隨我來的家丁丫鬟已過去打掃了。”
“哈哈,太好了,魯秀,你們呢?”司馬熙雯又問向了魯秀。
“我們自然也搬回了建康,準備經常來廣陵公府蹭飯呢。”魯秀笑吟吟地回道。
他的丈夫柏傑曾經是謝安的前任,司馬昱的副手,尚書仆射,位高權重,在雀湖之畔的黃金地段也有宅院,比陳安的府邸闊氣的多。
聞聽此言,司馬熙雯的臉好像綻開的白蘭花,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愉悅,這是她一年來笑的最開心的一次。
擺手令眾人回到中堂來坐,吩咐丫鬟們奉上茶水。
陳望感激地看了陳安一眼,陳安也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
陳望心知,大家都已經知道陳勝譙被迫遠嫁,武陵王一家被貶到了新安郡(今安徽黃山市周邊),如今司馬熙雯至親都遠離了她,特意都搬回建康陪伴她。
大家在中堂上喝著茶水,吃著糕點,談天說地,好不熱鬨。
說了會兒話,陳望起身和陳安去了後院他的北屋。
來到外間的書房坐下,陳安迫不及待地問道“長公子,桓溫既然如此囂張跋扈,無法無天了,連阿譙都被迫嫁入了桓家,您沒有打算嗎?”
陳望冷下臉來,緊蹙雙眉,“不瞞叔父,我早有打算,隻是給你的書信中不便言及而已,我要與桓溫舊賬新賬一起算!”
他一字一頓,最後拖著長音說完了這句話,話裡透出切齒的恨意。
“哦?”陳安圓胖的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瞪著圓溜溜的小眼睛興奮地道“如何行事?桓溫所在姑熟與我們的曆陽郡隻是一江之隔,我該做些什麼?”
“此事絕密,我與王蘊、毛安之二人籌劃了此事,隻待桓溫進京,我曾催促先帝下了四道詔書宣他進京,就連當今聖上登基,他也遲遲不來,不知何故。”陳望說完,臉上一片惋惜之色,他接著沉聲道“事情越拖我怕越有變故。”
“嗯,王蘊和毛安之絕對可信,你連我都瞞著,消息不會走漏風聲。”陳安摸著八字胡,思忖著道。
陳望雙手緊緊按在桌案上,他捏緊拳頭,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細目微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最壞的打算我也做好了,如果事情泄露,或者此事失敗,賠上全家性命也要報此仇!”
陡然間,燒著炭爐暖烘烘的書房裡,似是籠罩上了一股寒氣。
陳安身子微微一顫,遲疑著低語道“這……這就是你安排二公子去壽陽的原因?”
“嗯!”陳望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留下一人,為潁川陳氏延續香火吧。”
陳安默默地點了點頭,沉重地道“既然要魚死網破,我願率兵殺入姑熟,手刃桓溫!也不願長公子以身犯險!”
語氣裡充滿了悲壯之情。
陳望緩和了語氣,微笑道“叔父大可不必,如果你起兵,又是謀反,您看看庾希就知道了,大晉朝野誰不知道殷、庾兩家死的冤?但庾希一占領京口,那就成為了眾矢之的,群起而共討之。”
“嗯,這還多虧你請旨出征救得他父子倆,也不知道始彥現在何處。”
“應該快有消息了,等他有了下落,我就寫信通知你,到時你暗中在錢糧軍馬上資助他一些。”
“這個你放心,長公子。”
“如今最好的計策就是引桓溫進京,我很期待啊……”說著,陳望站起身來,在書房裡踱起步來,思忖著。
陳安也不好打斷,一時間二人默默無語,各自想著心事。
忽然,陳望止住腳步,似是決定了什麼,快步回到座榻前坐下,附在陳安的耳邊低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