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太極殿前,桓溫衛隊迅速將大殿包圍起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然後桓溫身邊形影不離的親兵統領、牙門將竺瑤,手按佩劍昂首站立在大殿門口。
他冰寒深淵一樣的眸子裡射出冷冰冰地光芒,緊盯著文武百官從大門魚貫而入。
竺瑤仿佛是在看著一群打家劫舍的山賊而不是一群出身名門士族官員,似乎能看出他們身上是否持有利刃,能穿透他們有不臣之心一般。
他的目光如刀鋒一般銳利不放過每一個朝臣,直刺人心,令人小腿發軟抖個不停,即便是心中沒有鬼也戰戰兢兢。
當來到大殿中時,大家才發現皇帝司馬曜並未露麵。
按照姑熟和朝廷兩方首席談判代表王珣和王坦之的多輪磋商,大家稱之為“二王會談”。
此次桓溫日程安排第一站是太極殿,由桓溫主持朝議,考核官員,主要目的還是立威,表現方式為——分析“妖人盧悚事件”始末,對牽涉其中的官員進行獎懲。
第二站是在昭德殿,也是孝武帝平日裡讀書、批閱奏章的殿,親自召見桓溫,共商國家大計。
第三站,含章殿,陛下賜宴,由朝中三品以上大員作陪,招待桓溫及荊州官員。
第四站,練武湖(今玄武湖),桓溫檢閱水師。
第五站,由國子學及學宮(今秦淮河畔夫子廟)士子們在大司馬府朗誦讚詩,前三名依次賞以五千錢到三千錢及巾帛布匹,並有晉封。
……
近一個月,桓溫行程滿滿當當,全程皆由謝安、王坦之其中一人陪侍左右。
桓溫在丹樨第二層坐定,手撫花白的雜髯,蹙眉看向大殿中的文武百官。
王彪之、謝安等領銜文武官員行跪拜禮,口頌道“卑職等參見大司馬,恭祝大司馬福壽康健,爾昌爾熾!”
“諸公請起。”桓溫沉聲道。
略帶嘶啞的威嚴嗓音回蕩在太極殿上,令文武百官不寒而栗。
眾人起身,抬頭看向桓溫,隻見他麵色不善,原本近乎冷酷的方臉上,漸漸泛出一抹掩飾不住的凶惡之色。
眾人戰戰兢兢,不知他什麼時候要發作 ,發作的尺度有多大,範圍有多廣。
桓溫對大家的表現,非常滿意,這就叫做無冕之王。
郗超提議庾、殷等幾家老小千餘口的京觀建在運瀆之畔,看來震懾效果顯著啊。
“老夫因身體有恙,有幾個月未來建康了,主上年幼,有勞諸公輔佐,在此,老夫多謝諸公了。”
眾人不敢做聲,皆知前麵是客套話。
果然,桓溫話鋒一轉,濃眉豎了起來,他那雙陰鷙如鷹隼般的紫目微微眯起,厲聲道“然而,去年十月十三,卻發生了妖人盧悚率領流民犯上作亂,竟然攻占了皇宮,令天威受辱,簡直是荒唐至極!你們有何麵目領取俸祿,站在此處,屍位素餐!”
他冰冷無情的怒喝,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澆得眾人心裡拔涼拔涼的,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時間,太極殿上落針可聞,鴉雀無聲。
“陸納!”桓溫開始點名了。
“微……微臣,在。”
出身於吳郡陸氏,三國時期東吳名將、丞相陸遜後人,中護軍陸納從班列中戰戰栗栗走了出來。
“你身為中護軍,執掌禁軍,疏於職守,著即免官!”桓溫下令道。
陸納如釋重負,跪倒在地,叩首三次,將進賢冠摘下,然後躬身退出了太極殿。
桓溫又高呼道“桓秘!”
大家都吃了一驚,桓溫這是要乾嗎?桓秘是他三弟啊。
隻見桓秘從班列中閃出,躬身道“微臣在。”
“你身為司隸校尉,有監察京城之職責,卻令賊眾混入,著即免去官職”頓了頓,桓溫又道“看來你不適合在京城待了,去宛陵(今安徽宣城市周邊)為民吧。”
桓秘心下大怒,妖人盧悚造反那天我可是奉太後懿旨率眾平亂的帶頭人,這沒有功勞反而有罪了?你還是我親哥嗎!
但他也不敢在太極殿上眾目睽睽之下頂撞桓溫,萬一把他激怒了,難以收場。
桓秘冷哼一聲,抬手摘掉進賢冠,扔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桓溫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地呼出了一口粗氣,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心道,你個豬頭死老三,妖人犯上作亂,你就讓他犯唄,為什麼不讓他們攻上雞籠山,把那個司馬曜小兔崽子,最好連同司馬道子一同斬殺,那樣,我不就名正言順登基稱帝了嗎?你還帶頭去平亂,看看把你能耐的,去個貧苦之地反思去吧。
接下來他又怒吼道“殷康!”
“末,末將在,在,在……”殷康打著哆嗦從班列中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是陳望國子學同學殷仲堪的伯父,被桓溫滅了門的殷涓堂叔,當時桓溫並未誅其三族所以他們這一枝並未受到衝擊。
殷康也是那天跟著桓秘一起平定盧悚之亂的將領,眼見得連桓秘都被免官了,心中更加驚駭不已。
“毛安之!”桓溫看都沒看他繼續吼道。
謝安在丹樨下躬身施禮道“稟大司馬,殿中將軍毛安之此刻正在台城中巡視安排守衛人員,以確保大司馬的安全。”
桓溫眯眼看了看在大臣班列裡的郗超,想要獲取這個情報的準確性,郗超會意,朝他微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