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卣雙目中已飽含熱淚,陳望的一席話道出了他多年來的櫛風沐雨,任勞任怨,如今已是兩鬢斑白。
陳望辭彆二人,轉身出了郡衙。
次日晨,吃罷早飯,陳望穿戴好盔甲,傳令下去拔營起寨,向東方二百多裡外的廬江郡(今安徽六安市霍邱縣周邊)進發。
騎在紫驊騮上,他遠遠看見曆陽北城門有大批軍卒和民夫正趕著驢、騾,還有的是人力推車滿載糧草正向北行進。
不覺心頭一熱,看來江卣昨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統籌規劃路線,運輸工具,糧草數量統計……行動的比他們都早,還動員了這麼多人。
這真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但願庾楷將來也能像江卣一樣,成為一名優秀的後勤乾部。
遂吩咐身邊的柏華道“傳令下去,加快行軍速度,到廬江在好好歇息。”
柏華領命,召集了十幾名騎兵軍校向正在行進的隊伍首尾各部分傳達命令去了。
第三日晌午,陳望所部抵達廬江郡。
遠遠望去,東城門已經戒嚴,兩旁軍兵林立,弓上弦,刀出鞘,明盔亮甲,雄壯威武。
所有準備入城的百姓、商隊都被軍兵攔在東城門北側,正在翹腳矚目觀看從東邊開來的晉軍大部隊。
吊橋外一箭之地,陳安、褚歆在前領銜兗州幾十名文武官員整整齊齊站成兩列,麵容整肅,恭候迎接。
陳望催動紫驊騮,來到眾文武麵前,翻身下馬。
陳安、褚歆等躬身施禮,高聲口頌道“末將、卑職等參見刺史大人!”
陳望趕忙快走幾步,親手攙扶起二人,唇角含笑道“快快請起,諸公,快快請起啊。”
眾人起身後,陳望看了看北側的百姓人群,笑吟吟地對陳安、褚歆道“左衛將軍、褚刺史何必搞得如此隆重,在郡衙等候便是,還戒嚴了,又不是在邊境重鎮。”
陳安未及說話,褚歆手撫頜下稀疏的胡須,肥胖白皙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咧嘴道“我兗州軍民翹首期盼,刺史大人終於走馬上任,我這個代刺史也完成使命了,哈哈哈,隆重一些也好讓江北士子、百姓等一睹刺史大人的風采嘛。”
陳望看著褚歆下巴的肉往下垂著,都有些擔心會隨時掉下來,心道,相比三年前自己偷著跑出來攻打壽陽時所見,我這個舅舅又胖了許多。
“褚長史言過了,哈哈哈,”陳望大笑道,又轉頭看向陳安道“左衛將軍,我們還是郡衙說話吧。”
陳安圓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躬身道“刺史大人請。”
說罷,陳安和褚歆閃身兩側,陳望回頭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馬韁繩,翻身上了紫驊騮,一邊和熟悉的朱序、桓伊、江績、王薈等人打著招呼,一邊率領手下進了城門。
整個廬江城內已經靜街,家家關門閉戶,沿街巷口都有晉軍士兵把守,如臨大敵。
大街上黃土鋪地,一塵不染。
陳安在陳望側麵稍稍靠後的位置低語道“都是褚歆他們這些文官搞得,不過自太和四年放棄淮北、中原後,大片百姓、士子都隨大軍南來,廬江及周邊幾個縣城也確實人滿為患,他們也擔心長公子來上任第一天再出什麼意外狀況。”
“嗯,人多好啊,叔父,”陳望低語道“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嘛。”
“什麼?什麼是生產力?”
“啊,哈哈,就是能勞動能創造製作出所有有用東西的意思。”
“哦,這倒是。”
“五萬大軍備齊了嗎?”
“已備好,屯紮在城北大營裡,我們兗州一共有十三萬大軍,大都屯紮在城西。”
“驍騎營滿編了嗎,駐紮在哪?”
“召滿了,郡衙內外親兵都是,剩餘三百人駐紮在郡衙不遠的校軍場內,除了在咱們廣陵公府的五十人,又補充了五十人,都是我親自從軍兵和北方來的百姓中挑選的,戰鬥力可是非常強悍,比北府軍除了人數少,其他都勝出許多。”
“哦,好,多謝叔父。”
“你真要渡過淮水去攻打氐秦?”
“是,叔父,可有探報,王猛現在何處?”
“他現在譙郡(安徽亳州市),並在山桑(今安徽亳州市蒙城縣附近)、下蔡(今安徽淮南市鳳台縣附近),兩地都有駐軍,三地皆有不足二百裡,騎兵也就是一天的時間。”
邊說著,一行人已經到了位於城中心大街十字路口的郡衙。
陳望遠遠看見一身黑衣,背著長虹劍的周全站在郡衙門口,在一群全副武裝的軍兵麵前很是惹眼。
到了大門口,眾人一起下了馬,周全接過陳望的馬韁繩低語道“辦妥了,楊佺期昨日一早就攜家眷走了。”
陳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闊步走進了郡衙。
褚歆快步向前走了幾步,一邊介紹道“郡衙後院業已打掃乾淨,今晚刺史大人可在此歇息。”
“嗯,好,有勞褚長史了。”陳望說著來到中堂上,在居中的座榻上坐了下來。
“輔國將軍——”
“知道了。”陳望打斷了他舅舅的繼續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