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2 / 2)

尹倦之有氣無力道:“你再敢多問一句,我就不送你了。”

楚玨立馬閉嘴:“不問。”

手機隻顯示時間的熄屏從今日的23:59猛地一跳,迎來嶄新的第二天00:00。

“倦之。”楚玨再喊道。

尹倦之睫毛隱顫,應答的鼻音軟糯如示弱。

楚玨將尹倦之鬢邊的頭發彆向而後,傾附過去,低語虔誠地說:“好倦之,生日快樂。”

臥室裡安靜得落針可聞,尹倦之倏地抬眸,沙啞著長時間使用的嗓子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生日?我又沒跟你說過。”

“我就是知道。”楚玨吻尹倦之的額頭,些微驕傲說,“你的事,我全部都知道。”

“哼,”尹倦之音色裡染了笑,“不可能。”

“願以後的每一天,倦之的生活裡都有楚玨,”楚玨捏玩尹倦之的手指,字字虔心道,“願你快樂,無憂,平安,長壽,健康,幸福......”

“好好好好,肉麻。”尹倦之忙捂住楚玨的嘴巴,開心得花枝亂顫,繼而戳他肩譴責,“知道我生日還亂搞,我說什麼都沒用,就差說乾爹饒了我吧......”

“哪兒有,”這次換楚玨著急忙慌地捂住尹倦之的嘴,讓他彆滿嘴跑火車,怎麼什麼稱呼都亂吐,耳根湧著熱意說道,“我很有分寸。”

尹倦之:“嗬。”

“禮物等白天才會到,”楚玨說,“到時候給你。”

尹倦之不問是什麼,保持期待:“好。”

六月份學校裡臨近期末,楚玨的教授布置了作業,是金融沙盤實驗,需要小組一起完成。

今天他去學校了。

尹倦之果然沒去公司,在家裡吃了玩,玩了吃,竟覺得甚是沒趣。手機跟平板上的各大軟件已經要被翻爛,沒什麼稀奇的。

越看越覺得空虛。

這時,微博推送了一條顧氏與許氏的糾紛問題。

閒來無事,尹倦之看了看。

標題取的是兩個企業之間有戰爭,內容卻頭不對尾,分析的竟然是楚玨和尹倦之結婚琴瑟和鳴,為何還要對許氏痛下殺手。

到底是愛是恨,請看小編細細講來。

尹倦之:“......”

一群人吃飽了撐的。

尹倦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話不算話。

他記得榮雪說過合同糾紛的開庭大多都是公開的。

市中心的法院離得很近。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到了法院門前。在家和楚玨隨口說話時⑷[((),他知道顧氏也給許利送了法院傳票,不過原告仍由最初的合作方出席,用不著楚玨出麵。

開庭地址、時間,原本模糊的聲音,眼下都如刻字般清晰。

榮雪肯定是顧氏這邊的辯護律師,尹倦之突然想看看了。看榮姐大殺四方。

十八歲那年,榮姐就是氣勢全開到破冰斬將地替他拿回了尹氏,沒讓尹倦之受多少委屈。

他們合作無間,缺一不可。

下午兩點二十,庭審準時開始。許利和許紫萊作為被告,肖珊作為家屬,全家都在。

尹倦之坐在給觀眾置留的座位上,位置非常靠後。他隻是太無聊了來湊熱鬨,觀察片刻卻發現原告方的辯護律師不是榮雪。

那個女人尹倦之認識,是榮雪律所裡的,同樣精英乾練。

可能是榮姐太忙了吧。

今天的庭審內容,具體是什麼分類越聽越迷,尹倦之本以為隻是公司之間項目上的合同糾紛而已,但他卻從中聽到什麼故意謀殺刑事案件......亂七八糟,完全把尹倦之弄糊塗了。

而原告被告沒絲毫異議。

下午兩點五十分,被告方辯護律師發言完畢,輪到原告方重新辯護。

“我方有人證出席。”

一個女人走進來,長發,淡妝,黑連衣裙。她脊背筆直地行至人證席,英氣的麵容有一股看透生死的淡然,甚至攜帶冷漠。

被告許利驀地站了起來。

這個女人曾讓他在法律上吃過大虧,看到她出現,他情緒激動再正常不過。

場上細微的紛亂沒影響尹倦之的眼睛,他呼吸霎屏,掠過許多或圓或扁的後腦勺,直勾勾地盯著榮雪那張他無比熟悉,此時卻突然覺得有些陌生的臉龐,不明所以。

心臟在胸腔後陡然躍動,震耳欲聾似的,把他的肋骨都震疼了。尹倦之眨了下眼睛,聽到榮雪開了口。

“我是人證......”

如果外界的聲音是冰,那此時它們一齊被人類的手投擲進了沸騰的熱水中。

激蕩起滾燙的灼珠,冰水越來越多,把咕嘟出沸泡的水打壓至死,翻滾的聲音逐漸沉悶。

尹倦之的耳朵好像就被灌入了這種又冷又熱,最後又隻剩下冰的東西。

嗡鳴瞬起,綿長不絕。

他聽不清了。

太陽穴鼓漲不停,他覺得眩暈。身上的皮膚仿佛在潰爛,尹倦之手指蜷縮,呼吸顫抖,突然彎下腰捂住小腹左邊。將近二十年的傷口突然瘋狂地疼痛起來。

”嘭——!咣咚——!”

被許利折磨瘋的女人將客廳裡的東西全部砸碎,她披散著亂糟糟的長發,目眥欲裂地大吼大叫:“我沒有瘋!我沒有瘋!”

七八歲的尹倦之在旁邊嚇得瑟瑟發抖,但又不想她難過想讓她開心,明知會被傷害還是一步一步地試探靠近:“媽媽......”

() 尖銳的水果刀猛地捅進尹倦之的小腹,他雖然震驚但也已料到,疼得叫不出聲。

“都是你!都是你!”女人尖聲瞠目,手上流滿了尹倦之的血,卻仍不鬆開水果刀的把柄,跪在地上大張著嘴說,“都是因為你!”

身上的血液在快速流失,尹倦之哭著對尹雪融說:“媽媽不要紮我,我疼......”

“就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的出生,我會做什麼事都顧前顧後畏手畏腳嗎?!”

“媽媽,我真的好痛......”

“你就是個累贅,該死的拖油瓶!”女人瘋癲地說道,手上去按尹倦之的傷口,血液頓時湧出更多,恨聲道,“討人厭!”

“對不起......是我不好......”尹倦之伸出完全沒有長大的胳膊想抱抱她,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我錯了......媽媽,我好疼,你能不能......”

他想掙紮,但總是被製止。

女人狂叫詛咒:“你就應該去死!該死的人是你才對!你才最應該去死啊!!!!為什麼你還能活著!為什麼!!!!!”

尹倦之視線模糊,不知是淚的速湧還是血液的流淌,他仍然在說:“對不起......”

卻躺在地上不再掙紮。

......

從精神病院轉移至普通規格醫院的女人,腹部插把刀,12歲的尹倦之倉惶地跟著。

醫院走廊裡有人尖叫,尹倦之聽不清,隻記得非常刺耳,他的耳膜都痛了。

急救車推著女人過去,她像隻惡鬼那樣猛地攥住尹倦之的衣服,把他矜貴的白色小馬甲弄出一片血色的臟汙。

尹倦之麵色慘白地看著,眼前猶如地震般顫晃。

“小倦......”女人的眼睛裡滿是瘋魔,她怒目圓睜地死死盯著尹倦之的小臉,像下咒那般嘶啞地說,“你一定要活著......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的財產,我的東西絕對,不能落到許利手裡,那是爺爺留給我的......那是,那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讓尹氏敗在我手上——絕對不能!”

......

為什麼會想起這些,那麼久遠的記憶,為什麼會突然想起。

尹倦之幾l乎要伏在地上,汗雨如下,小腹像插著二十年前的那把水果刀,滿身的血。

一地的豔紅色。

好暈。

為什麼鼻腔吸入的空氣越來越少,尹倦之大口大口喘氣,卻還是覺得胸口發悶。

旁邊的人在跟他說話,是被他嚇到了嗎?

快好起來啊,彆嚇到彆人。

“媽媽,我好疼......”

“都是因為你!”

“對不起......”

“該死的拖油瓶!”

“我錯了......”

“你怎麼不去死啊!”

“是我不好......”

“你才最應該去死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該死!你該死!最該死的就是你——去死!!!!”

稚嫩、癲狂的音色像鬼一樣撕裂尹倦之脆弱的神經,他不堪重負地跪倒在地上。

庭審中止。

“對不起......不好意思......”尹倦之抓著椅子想起身,對身邊的人道歉,每個字都像浸在即將沉入深淵的風箏,抖不成形,“我沒事......你們不要怕......”

蒼白如冰雪的麵容抬起,冷汗順著尹倦之突然瘦削了一圈的下巴滾落而墜。和遠處的榮雪對上目光,尹倦之眼前眩暈模糊的視線,似乎看見了她眼睛瞬睜如墜冰窟的驚恐模樣。

這張臉,和她沒有分毫的相似之處,尹倦之不理解,兩張毫無相像的五官,為什麼會忽然讓他變成這幅鬼樣子。

就像是要印證他的想法,兩分鐘前榮雪的自我介紹猶如敲響警鐘那樣,繞梁於耳地重新送到尹倦之耳邊:

“我是人證......尹雪融。”!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