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珍妮對這件事情非常重視,重視到阿黛爾不止一次聽到瑪麗在一邊偷偷地嘀咕了。
在瑪麗看來,她實在是“太傻了”,好不容易作為小姐的貼身女傭能夠比一般女傭多得一些工錢,還能夠經常得到一些嘉獎,再有小姐本身也比較大方,這樣的情況下,她攢上個五六年的時間,等到二十幾歲的時候,正好有了足夠的嫁妝大大方方地出嫁。
瑪麗對自己的未來倒是還沒有完全考慮好。
一方麵,她有意願想要成為優秀的像是呂德太太那般的女管家,但是另一方麵,她又對愛情有些憧憬,想要嫁給一個靠譜的先生。
第一種情況,她如果想要達成,要麼留在白露莊園繼續乾活,慢慢地熬資曆證明自己,要麼跟著未來會出嫁的阿黛爾,等她到夫家了以後,再站穩了腳跟,剩下的事情再做考慮。
呂德太太基本上是會以一生服務於白露莊園和裘拉第家族作為自己的終所,她和管家一樣,都是十分虔誠的仆人,但如果阿黛爾一開始不能夠很好地在夫家立足,需要一些幫手,呂德太太肯定會跟過去幫忙,等她上手了以後,身後又有了可靠的女傭,她必然是會回到白露莊園的。
但是和第二種方案不同的是,第一種方案會造成瑪麗這樣的女傭勢必不能夠早出嫁。
換句話說,等阿黛爾在夫家徹底站穩腳跟,瑪麗才能夠考慮嫁給一個和兩邊家族有關的靠譜的忠仆出身的先生,她未來的孩子也隻會作為忠心耿耿的仆人為兩夫婦及家族工作。
倒也不是說做忠仆不好,隻是瑪麗還是有些猶豫,她是想要真切的愛情,而且她對幻想的對象的構想裡,沒有過那位先生是一位傭人出身的念頭,誰都希望自己能夠嫁給一個金龜婿。
最重要的是,到了那個時候,瑪麗自覺自己的年紀一定已經不小了,可能二十五六歲才有機會嫁人,這和瑪麗自己本身有的期待是不符的。
但如果想要事業順利,她就不可能那麼早地嫁人。
可若是讓瑪麗像珍妮一樣,未來嫁出去到一個普通人家裡,選一位普通的小職員丈夫,她心裡又有些不樂意。
那樣平凡的生活注定會原理她眼下所見的一切繁華、奢侈,會從此和貴族們的世界劃一道淡淡的線,這又讓瑪麗心有些不甘。
珍妮倒是挺明了的,她不會一直作為傭人呆在裘拉第家。
阿黛爾早就說過會給她安排一個好人家出嫁,到時候也會給她補上一份嫁妝。
珍妮自己現在是攢不成錢了——
她原本就是個花錢比較大手大腳,沒什麼攢錢習慣的人,好不容易留下一點錢也都買了食材用來學做料理和孝敬廚房的師父了。
她不多的幾件首飾還是瑪麗壓著她一道去買的,要麼就是阿黛爾送給她的幾樣,足夠她撐台麵。
但以出嫁的標準來說在,這遠遠不夠。
瑪麗算過一筆賬,她自覺,她們這樣級彆的女傭,容貌不差的,哪怕是出嫁到普通人家,怎麼也得有幾樣不錯的首飾,大件的項鏈、耳環、戒指、手鐲等等,總該有一兩件的高品質吧,那這加起來就該有個至少兩三千法郎的底了,且不說要不要多幾樣可以換著佩戴的。
然後嫁到彆人家裡,總得有些其他珠寶以外的嫁妝,不說是家具,衣料布匹或者是鮮豔的裙子該有些吧,這樣又是一個兩三千,最後是要有一些能夠周轉使用的錢財等等。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像是小姐那種能夠每年收點租子的分成年金,那差不多得至少帶上五六千法郎的身家財產,才能夠嫁到對方人家去。
大部分姑娘,也許靠著母親留下的或是父母給的嫁妝,就能夠填不上那大概是兩三千的大半個窟窿。
但對瑪麗和珍妮來說,這都不太可能。
她們兩個基本上沒有可能有家人們給的大頭數額的嫁妝來繼承。
當然,小姐給的補貼嫁妝那是另說。
名義上,她們除了靠著自己努力賺來的錢,不太可能有其他的收入來積攢嫁妝。
但珠寶之類的嫁妝除了打扮自己還有留給孩子繼承的必要性,瑪麗又是對自己要求比較精致的那種,所以自然她算下來,仿佛從小開始積攢的那些都不夠存和花的,更不要說像是珍妮那般,還把一部分給分出去,眼下珍妮還想要分出更多來,她自然覺得有些“同情”又格外不理解。
不過珍妮心中都是回饋當初彭斯修女給她的愛護和照料的想法。
她很快地就把自己剩下一點的私房錢湊了個整,然後全部寄給了修女,隻希望對方可以順利地接回海倫·彭斯那個可憐的不被爸媽所愛的小侄女。
這八百法郎也許未來能夠讓她在法國度過一個快樂的日子、讓彭斯修女的生活更好一些,如果她願意,她還可以和修女一起來巴黎。
哪怕是現在看起來有些寥落冷清的巴黎聖母院,珍妮都想要帶對方兩人去看一看。
阿黛爾被珍妮和她小侄女的事情啟發了。
其實她也有個小侄女,不過那位小侄女出自於她故去姐姐的家中,與公爵父親不是很熟悉,但她以為,不管怎麼說,大人的矛盾不至於牽扯到小孩,那個小姑娘總是無辜的——
也許有一天她可以去法蘭克福看一看克拉拉,或者如果她的爸爸能夠帶她來巴黎玩耍就更好了。
關於這件事情,阿黛爾打算之後正兒八經地去詢問一下公爵父親。
不過眼下,到了去參加伯納德男爵先生的生日宴會的時候。
阿黛爾讓瑪麗幫她把頭發做的幾個卷從器具上拆下來,然後用大梳子慢慢地理順。
身上的衣服已經穿好了一部分,等頭發弄好了,就把裙撐套上,然後裙子上身,一件件地“蓋”上去就好了。
“那串粉珍珠要帶上嗎?”
瑪麗隻知道先前阿黛爾特地把那從首飾店鋪裡買回來的一串粉珍珠特地收在了另外的盒子裡麵,還不時地拿出來看看。
瑪麗一直以為這是給阿黛爾在此次宴會的時候佩戴或是送禮用的,但實際上她拿著這珍珠什麼都沒有做,禮物有另外購置,自己身上戴著的也是黃色水晶的一套。
這一套天然黃水晶的首飾品質全部都是最頂級的,價值高昂不遜色於任何一套的寶石類飾品。
不過阿黛爾更喜歡的是它奇妙的設計,頭上的發飾是如同發帶一般的環形,以銀色混金屬硬材質勾出框架,再用銀線絞出花紋,以綠色簇擁方形水晶共計十二顆的樣式形成一串“發帶”樣式的頭飾。
阿黛爾的頭發棕黑色較重,這黃水晶的顏色在光下剔透一些,但在其他的時候,又呈現出一種比較厚重的色感,故而戴在頭上的視覺效果非常不錯。
項鏈、胸針和戒指的花紋也都是細長的柳葉狀的葉片修飾黃水晶。
總歸一套穿搭上身是很好看的,又貴又好看的那種好看。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比較純正的紅色長裙,這顏色正點到非常稀有。
之前她並不怎麼經常穿格外厚重或是明豔的顏色,也不是她沒有這樣的裙子,不過是她作為一個新來的人,呂德太太最初建議她還是不要往“美豔”的方向走,所以最開始不要用一些重色給大家留下過分強烈的印象。
不過熟悉了之後就不要緊了,彆說是深藍色咖啡色,就是那種絳紫色、朱紅色也是隨便穿,隻要能襯得出來,隻要好看,什麼都可以。
至於為什麼今天穿得這樣明豔,還是有些理由的。
阿黛爾保持著微笑,打開手臂,讓瑪麗幫忙把裙子套上她腰部。
這條紅色的長裙是綢緞材質的,上麵的花紋樣式也是很具東方韻味的。
可以說是一條雖然樣式非常法國,但裙子上麵的元素花紋的運用非常有神秘的東方之美,阿黛爾也特地用了同是綢緞材質的繡紋發帶來固定發型,然後才一一插上發飾。
紅色能夠將她本就十分白皙的膚色襯托得愈□□亮,如同上好的白玉。
阿黛爾對自己略顯攻擊性的妝容非常滿意,這樣的明豔和魅力奪目是之前不多的,但新風格無疑也很適合她,尤其搭配上略顯狹長魅惑的黑色眼線,她是真的對自己的造型相當滿意。
瑪麗的手果然很巧,她的創意方向也沒有錯,能夠將她不算十二分豐滿,卻也有七八分豐腴的身材襯得愈發嫋娜動人,也能夠將她的氣質通過妝容的變化再進一個層次。
“您今天真好看。”
瑪麗的視線留戀在她點在眼尾下的碎鑽上。
這點的三顆閃爍剔透的碎鑽,在光下折射著剔透炫目的光彩,隻讓她看起來愈發得魅惑誘人。
隻要瞥見,就好像沒有辦法移開視線,瞬間便被奪去了心神與注意。
如此這般具有“侵蝕力”的裝扮,隻讓人覺得她魅力數倍地提升。
“好看就好。”阿黛爾勾了勾唇,“今天我必然要做最好看的那一個,不然怎麼……”
她後麵的話自動地收了聲,瑪麗有幾分好奇,但也沒有追問。
今天阿黛爾出門會把瑪麗和珍妮兩個都帶上,瑪麗篤定該有什麼的,她都能夠知道。
“小姐,您讓我準備的東西,我都看著放上馬車了。”
珍妮敲門進來,她已經穿戴整潔,之前阿黛爾讓她辦了點事情,雖然現在滿腹狐疑,但還是辦妥了。
“辦好了?”阿黛爾笑意更深,眼裡有幾分冷色,“那就太好了。”
珍妮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憑借她小動物一般的直覺,她大約能夠意識到小姐可能是要找什麼人麻煩,看如今這樣子或是更想要“豔壓”某些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妝容隻讓她氣勢愈發得強了,若是不笑的時候,能讓人不由自主感到威嚴,但珍妮又想不到有誰已經如此得罪了他們小姐。
珍妮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還是老老實實地保持了沉默。
她相信阿黛爾不會主動害人的,她是個善良的好小姐,那一定是有人欺負了她,她才會反擊的。
幾個人坐在後麵一輛馬車裡,公爵父親坐在前頭一輛的馬車裡麵,他本來是不太想去的,但因為阿黛爾表示想要參加這一場的宴會,他才點頭。
沒有公爵父親帶著,她也不好單獨地去參加任何一場宴會,這是不合禮數的。
以公爵對她的寵愛,自然不無不可,看她點了這個邀請函,公爵自然跟著點頭應允。
到了場地,阿黛爾已經從眾人略顯驚豔的呼聲和眼神中知道了自己的意圖成功了,且效果好得驚人。
在看到她的時候,她分明地看到伯納德小姐露出來一點驚訝的神色,在阿黛爾看過去的時候,她掩飾性地笑笑,隨即解釋:
“您今天穿得可真是太動人了,沒想到您是如此適合紅色。”
伯納德小姐可沒有那麼強大的心機,話脫口而出,她就知道自己大概又說了錯話。
阿黛爾並不介意,但伯納德小姐知道這話大概她某個有名的親戚小姐是不樂意知道的。
倒是她邊上的伯納德夫人,對於公爵一家態度十分熱絡。
這位夫人之前一直想打入卡斯特拉納夫人等人的圈子,也就是阿黛爾所在的圈子,但一直沒有得到認可和點頭,她看到有可能帶她實現這個願望的阿黛爾自然更顯激動了一些。
伯納德夫人心機不深也是真的,這讓她有時看起來非常笨拙,甚至偶爾會給人一種,她是被自己丈夫及其家族排除在外的感覺。
也許是她商人出身實在是太過於低微,再加上她的存在對於伯納德男爵家裡來說,又同時非常敏感。
顯然,伯納德家看起來也沒有什麼高尚的情操。
在得到了她嫁妝和娘家金錢的幫助之後,他們並沒有那麼感恩幫助了他們脫離破產困境的伯納德夫人,而是在重新發家之後,不著痕跡地排擠著她。
應該也有她不會說話的緣故。
在又一次被尷誇到無語之後,阿黛爾忍不住想。
和自己的母親伯納德夫人不住地誇讚不同,伯納德小姐看起來有幾分焦躁,她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即使極力掩飾,也被人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她幾次想要借口離開,但被伯納德夫人硬生生地拒絕,拉住給留在了這裡——
唯一的目的隻是想要伯納德小姐和阿黛爾多說兩句話。
也許自己沒有辦法融入這個圈子了,但她亦是十分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與她們混熟。
公爵和阿黛爾來得算是比較早一撥的,大概是所有賓客裡麵的中間位置。
他們和伯納德男爵家沒有很熟悉,但也不想自持身份故意落在後麵,主要是公爵不想做這個臉麵,阿黛爾也正好不想要太晚到場。
杜瓦爾一家是和他們差不多時間到的。
在阿黛爾被拉著說話,尬聊了幾分鐘,以至於其他的賓客都湊過來和今晚最明豔過人的小姐阿黛爾說話了,伯納德夫人都有一種被妨礙了自己和阿黛爾聯絡感情的錯覺。
在杜瓦爾一家到來之後,原本還焦躁不安的伯納德小姐突然冷靜下來。
那邊杜瓦爾先生和阿爾芒先生被伯納德男爵親自招待說話,阿黛爾隻看到杜瓦爾先生看到她時那種驚豔到晃神的神態,不過因為後麵伯納德男爵說話而被打斷了,不然她還能再多欣賞幾秒這樣難得的神色呢。
“阿黛爾,你今天可太好看了,天啊,我的天主,有你這樣好看的朋友,我真是太幸運了。”莫嘉娜和阿黛爾互相行禮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說著。
“天啊,你這個碎鑽是貼上的嗎,快教教我,我可以湊近看看嗎?”
莫嘉娜的注意力完全被阿黛爾所吸引,其他的賓客亦是差不多的情況,她甚至能夠想象那些隔得遠遠的地方的女人們,也在談論著她的妝發和服飾。
這正是阿黛爾想要的,她本不想這麼高調,但是——
“當然。”
阿黛爾笑著向莫嘉娜湊近了臉蛋。
“天啊天啊,你彆靠我這麼近,我會忍不住親上去的。”莫嘉娜捂著小心臟,她連呼吸都放慢了,吹的氣擦過阿黛爾的肌膚,反而變得癢癢的,“你皮膚真好,太好了,這麼嬌嫩白皙。”
“你也不差的,我的莫嘉娜。”
阿黛爾笑著看她,莫嘉娜的肌膚確實不錯,她之前很少外出,自然也少見陽光,養得很白也是自然。
“不不不,那不一樣。”莫嘉娜搖搖頭,仔細地頂著她眼尾下的碎鑽看了一會,“天啊,你的手可真是太精巧了,我好羨慕啊,嗚嗚嗚……”
“下次我也給你弄?”阿黛爾和她建議著,十分好說話,莫嘉娜真的要忍不住衝上來抱住親兩口了。
阿黛爾和莫嘉娜親昵的關係同時得到了兩位主人家的羨慕。
阿黛爾十分清楚,自己就站在主人家的伯納德夫人身側,所有來訪的賓客肯定都會注意到這邊,進而注意到她旁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