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拔的第一天, 京都各大世家培養出來的候選巫女陸陸續續進入神社。
一張纖薄的紙箋被人捏起,紙麵上的筆墨尚未乾涸,暈染開來的字跡落入一雙微眯起的眼中。
那人用低啞的嗓音問道,“這次的神使之約, 京都之外地區的巫女也在第一天就到達神社了嗎?”
“是的,桑木大人。那三位巫女隸屬千葉神社, 但是人卻是安倍氏送過來的。”拜在堂下的下人稟報著。
“讓和玉注意一些, 安倍氏風頭正盛,比我們更在意他們的莫過於源氏。我們隻需要暗中注意就好了, 自古鷸蚌相爭, 得利者卻不見得在這兩者之間。”
“桑木大人所言極是。”
意有所指的話語隨著一陣冷風而落,風吹熄了燭火,黑暗很快就淹沒了這裡。
今夜有些風大。
白樞看著桌案上搖曳不止的燭火, 起身將屋子裡的木窗關上。他剛剛讀的百鬼書,上麵正描述著關於狐類妖怪的習性。
——狐妖性敏, 睚眥必報, 容貌多豔麗, 擅長攝人心魄之術。
“這書中所言, 也不全都對。”白樞還記得玉藻前與他說過的話,讀書的心思偏了幾分,目光不自覺的挪到了手邊放著的狐麵具上。
豔麗的彩繪極致精美,與玉藻前的模樣如出一轍。
隻是,他真正的樣子,自己卻還沒有見到過。
等白樞回神自己在想什麼, 臉有些燙,又故作平靜的將手中不知何時拿起的狐麵輕輕放下。
明天有空,應該去守護武士的地方看看他才對。
又一念起,這回白樞手中翻頁的動作停頓下來。他揉了揉眉心,終是將書合起,起身吹熄了燭火,準備睡覺。
殊不知,白樞將狐麵拿起又放下時,隔著半個神社距離的玉藻前停頓下喝茶的動作,神情先是詫異,而後唇角上揚。
他剛剛從小孩的“所念”,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想起今天早上朧車幻化出來的小蛙,興許是白樞喜歡那些小東西。
“人類所寫百鬼書,怕見到了鬼魅怕是也不能認出。不如將百鬼變幻出來讓他認。”玉藻前自顧自的說著,一個念頭從心中生起,桌案上的靈符隨後開始變換模樣了起來……
等模樣變換好後,那一疊靈符被玉藻前重新收回,還沒有注靈,靈符隻是死物。白樞近日也學著陰陽術,要驅動這些靈符並不難,若是不會,自己也能教他。
思及此處,玉藻前的心情都變得明豔起來。
一夜很快就過去。
天將亮,負責掃灑的侍從早起清理著路徑上的落葉塵泥,昨夜風大,吹亂的東西不在少數。
白樞起身,看著衣櫃裡一排巫女服不禁有些驚怔。到了京都神社,之前的巫女服就不能再穿了,哪怕同樣侍奉著稻荷神禦饌津大人,巫女服上也需要有京都神社的標誌。
從衣櫃中拿出一件不厚不薄的巫女服,料子摸起來十分舒適,針腳走線也是極其精致的,顏色有些過分鮮豔。若不是巫女服標誌性的白衣緋袴,說這是京都貴女的衣衫也不為過。
一名候選巫女的待遇就是這般,真不知道京都神社的最高位者享受何等的待遇。
白樞腦海轉過這一抹念頭後,將巫女服換好,拿起頭繩紮了一個低馬尾,就算收拾妥當。反正今天也不算大日子,描眉畫眼上妝什麼的,自然無需在意。
拿過桌案上的狐麵,白樞將它彆在腰間,看起來也不突兀。稻荷神禦饌津大人向來寵愛靈狐,信徒自然愛屋及烏,一張狐麵具與他腰間的佩帶圖案相襯,旁人不會多想。
伴隨晨曦出門,白樞向門口掃灑的侍從問了路。
守護武士住的地方離他住的地方有些遠,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白樞踩著木屐的步伐變得輕快許多。
隻是,路過前堂的時候,似乎是發生了什麼爭執,一名候選巫女不慎跌倒在地。
“神社有神社的規矩,如果你們不願意遵守的話,神社的大門就在你們背後。”絲毫不客氣的話語響起,哪怕是離得稍遠的白樞也能聽到。
“對不起……都是我的不對。”跌倒在地的那名候選巫女連忙道歉。
“明明就是你們神社太過分,憑什麼擅自更改我家小姐侍奉的神明。對神明大人的信仰,是隨便就能更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