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慶元一怔:“你什麼意思?”
“我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
“爺爺,你和爸爸決裂是因為我嗎?”
□□院裡,詹魚和詹老爺子並肩站在池塘邊,如今入了秋,風有些涼,微微泛黃的樹葉打著卷兒L的飄落下來。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詹雲岩
仰頭接住一片落葉,陽光刺得他下意識眯起眼。
幾十年過去,詹家班宅院還是這個樣子,唯一的變化就是當年這棵小樹已經亭亭如蓋。
“你說過你和爸爸是十年前決裂的,”詹魚想了想,“這個時間太巧合了,不由得我不多想。”
十年前,正是詹啟梁和孫雨綿委托劉老七找孩子的時間。
“我仔細回憶了下,爺爺你似乎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對我溫柔一點的。”
這是委婉說法,事實上,詹老爺子當時的轉變,一度讓詹魚以為老爺子生了什麼大病。
詹雲岩聞言一笑,問他:“我以前真那麼嚴厲?”
“爺爺您是真沒有自知之明啊!”詹魚忍不住吐槽,“你還記得辛師兄尿血的事情嗎?古師姐半年骨折三次,還有廖師兄……”
“我知道了,”詹雲岩打斷他,“那個時候年輕,骨子裡不服輸。”
在他年輕的時候,戲曲還是場場賣空,座無虛席,但隨著娛樂越來越豐富,電視,電影,遊戲,電腦越來越多的東西如雨後春筍。
作為老一代藝術家,讓他眼睜睜看著戲曲落寞,怎麼可能受得住。
但他年紀大了,隻能把這沉重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希望他們能重塑昆曲的輝煌。
詹雲岩緩緩道:“我可以告訴你原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詹魚毫不猶豫地點頭:“可以。”
“你都不聽什麼事就說可以。”詹老爺子臉上的惆悵瞬間破功。
“因為爺爺對我一直都很好,”詹魚笑說:“所以我相信你。”
詹雲岩的表情有瞬間的凝滯,許久,他長長歎了一口氣:“你和詹家的人一點都不像,沒學得一點聰明勁兒L。”
“你以前還說我跟你像。”詹魚不服氣地反駁。
詹雲岩哈哈一笑:“確實。”
“有天,我看到詹啟梁拔你的頭發。”
詹雲岩背著手,回憶著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那個時候,詹魚跟著他學唱戲,所以詹啟梁隻能來詹家班找人。
對於那個年紀的小孩兒L來說,根本不知道拔頭發有可能的含義,詹雲岩看到了,於是就問了。
詹啟梁沒承認,隻說是看到小魚的頭發好像有些毛躁。
詹雲岩活了大半輩子,還是自己的孩子,他哪能看不出貓膩,更何況還在有心理預期的情況下……
等人走了,他就把自己的頭發和詹魚的頭發送去了遺傳學研究室,一個老朋友那裡。
於是,他就知道了詹啟梁在懷疑什麼,或者說,是確定了什麼。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驗了詹魚和詹啟梁的,結果是一樣的。
“剛知道的時候,我很生氣,”詹雲岩無奈地搖搖頭,“但不是因為你的身份,而是他準備繼續瞞著我。”
現在說起來心平氣和,但在那個時候,他氣得血壓飆升,連吃幾天降壓藥才緩和過來。
“他
可能是怕刺激到您。”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隻是想用著我的人脈。”
詹氏集團在孫家的扶持下,從一個小公司一路做大,那個時候正是蒸蒸日上的關頭。
“我其實不在意傳承人是誰,”詹雲岩說,“對於戲曲來說,能傳下去我就知足了,不過可能是我太嚴厲了,所以讓他產生了什麼誤會。”
詹魚點點頭,很誠實地揭了他的老底:“你明明就很在意。”
小的時候恨不得把他往死裡練,整天板著個臉,特彆凶,那會兒L甚至不讓他叫爺爺,隻能叫師父。
詹雲岩瞪他一眼,“讓你當傳承人隻不過是看你有天賦罷了,你以為什麼人都可以當傳承人是吧。”
詹魚愣了愣,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成為傳承人,成為詹家班預定班主,是因為他是詹家後人。
“天賦又不能代代相承,”詹老爺子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學戲曲是為了詹啟梁和孫雨綿,他們不是好父母,我也不是好爺爺,但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我們而討厭戲曲。”
詹魚說:“我不討厭戲曲,更不討厭爺爺。”
麵對老人驚詫的目光,他笑起來,“嚴格來說,我也不討厭爸爸媽媽,雖然沒有給我愛,但給了我很多很多錢。”
那些藏在童年的失落,在看到傅雲青那幾張傷情鑒定報告的時候,突然就消散了。
比起傅雲青的過去,他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了。
“就算您不再是爺爺,也是我永遠的師父。”
詹雲岩被他的話釘住,久久不能回神。
“小魚。”
“嗯?”
詹雲岩看著他說:“你該知道,你不是在背負彆人的人生,爺爺教你戲曲,隻是因為爺爺孑然一身,隻剩下這個能留給你。”
因為這句話,氣氛陡然變得有些沉重。
即便是精神頭很好,也掩不住老人年近八十的事實。
詹魚抿唇:“您要我答應的事情是什麼?”
詹老爺子伸手拍拍他的肩,笑得眼尾褶皺迭起,手背上的青筋如蜿蜒盤踞的老樹根。
“好好的過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