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拄竹杖的老嫗不疾不徐朝這邊來,兩鬢斑白,衣衫整潔,想來是兒女孝順、生活順遂。
老嫗眯起眼睛,打量半晌,才比劃著問道:“後生,你見沒見一隻狐狸崽子,黃毛白肚子,黑爪子,尾巴耳朵剩半截,就這麼點。”
歸舟遙遙一指:“它剛才朝那邊跑,鑽樹底下不見了。”
“哎呦,回來了,也不知道說一聲。”老嫗喃喃自語,眯起眼睛眺望遠處洋槐樹,“謝謝你啊後生,狐狸是我家的,就喜歡亂跑,得把崽子抓回來上藥。”
“方才晚輩不小心踩到狐狸,已經為它治好了傷。”
“唉呀,這……我代我家崽子謝謝你啊。”老嫗遙遙一指,“你一個女孩兒,生得又好,出門在外更要多加小心,去吧。”
“謝謝阿婆。”周令但笑不語。
小路不好走,但確實很近,走出村口的時候歸舟忽然停了下來,周令轉頭望去———那是一座不大的廟宇,跟神龕差不多大小,一位慈眉善目的奶奶端坐,麵前擺許多果子、鮮花之類的供品。
看神態衣著,赫然是剛才找小狐狸的老嫗!斷尾半耳的小狐狸蜷起身子,抱著柿子啃得正歡。
見歸舟過來趕緊嚶嚶叫,叼起一包包好的柿子屁顛屁顛蟲過來,在歸舟腳邊亂拱亂扒。
歸舟會意,拿起柿子發現重量不對,略微掂量,發現柿子底下壓了幾兩銀子,去小廟前上了三炷香,感謝土地奶奶指路。
自三月情情渡一彆,含混隨元明、元亭等人同去捉拿逃犯,歸舟、白榆各有歸程。
白榆回家準備送長姊出閣。
歸舟自陰雨連綿的江浙一帶坐船,走走停停,一月有餘才堪堪到岐山。
周令忽然道:“你看起來,並不想去岐山。”
歸舟道:“我與師兄多年情誼,自然要自去的,沒什麼想不想。”
周令看去不說破,歸舟也不是多嘴的人,兩人相顧無言。
歸舟確實不想去白家,白榆與歸舟情誼深厚,卻從未主動提起過自己的家族,歸舟隻曉得他出身世家,元明也從不提及。
偶有幾次提到過家族或家族中人,白榆總是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
白榆對“君子之道”近乎偏執的恪守與維護,甚至隱隱有自毀傾向。
綜上,導致歸舟對白家的觀感不是很好。
周令狀似無意道:“世家大族都這樣,上有族老、族規,下有小輩,行走坐臥都有定,規矩大過天。”
“他們啊,把一代代子嗣的人性、人情熬成油,添作列祖列宗牌位前的長明燈,求家族綿延。”
歸舟不置可否,兩人之間又是詭異的沉默。
才到城門口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廝迎上來,驚喜道:“您可算來了,我家郎君盼了好久呢,您叫我平安就行。”
正值黃昏,天邊似火燒,秋意正濃。
街上往來行人不多,平安特意交代馬夫快些回去。
歸舟閉眼假寐,褡褳裡的周令語帶深意:“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真真貼切啊。不知臥榻之側可容他人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