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事件管理者(5)(1 / 2)

問題出在哪裡。

該怎樣才能阻止戚餘臣頻繁的自殺行為?

琢磨這兩個問題時, 薑意眠不得不想起一句話:經曆塑造人。

都說人的過往造就現在,人們經曆的一切都刻在他的臉龐。

但事實上,即便擁有一樣的過去, 也可以有截然不同的現狀與未來;

即便經曆留下的痕跡不可磨滅,至少在其深淺、形態方麵, 也可以產生微妙的詫異。

這些區彆,歸根究底, 是因為人們性格不同。

當然, 不可否認,經曆對性格有所影響,是性格的重要來源之一。

不過放眼醫院產房裡,連初生的嬰幼兒, 有哭, 有笑,既有苦大仇深皺著眉毛,也有沒心沒肺呼呼大睡的。足以說明人生來就有性格。

在絕大多人生版本中, 戚餘臣都有著憂鬱、沉默,又感性脆弱的特質。

他的那份沉默, 比起裴一默的溫順, 刀疤的靜默,陸堯的冷漠, 更多是一種長期消極狀態。

就像一個生活在正常社會裡的瘋子, 一個精神病院裡的正常人。

戚餘臣沒辦法理解這個世界運轉的核心,又無力掩飾、難以忽視自己的古怪。

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個錯誤, 難怪弄得自己精疲力竭, 萬念俱灰, 一次次毫不留戀的死去。

他生來就如此?

應該不至於。

那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什麼時候?

倏地一下, 某樣東西從記憶裡冒了出來。

薑意眠刪去「心臟病」與「請假失敗」,成功又回到那間逼仄的出租屋之中。

推倒床頭那隻紙板箱,找到相冊,打開第一頁——

果然,她記得沒錯。

2003年的全家福紀念照,那時,戚餘臣是笑著的。

他什麼時候不再笑了?

製作這本相冊的人一定十分細心,而且相當重視戚餘臣的存在,幾乎一點不落地將他的成長過程記錄在冊,大大方便薑意眠尋找想要的答案。

初生,爬行。

從搭著爸媽的手顫顫巍巍站直身體,到牙牙學語,上幼兒園。

這些歲月裡,戚餘臣總是被打扮得體體麵麵、漂漂亮亮。

稚嫩的臉上偶爾掛一抹秀氣的笑,笑弧極其克製,依稀潛藏一似鬱色的影子,不大像個孩子。

但總歸笑著。

直到2007年7月6日,他的生日。

往年這個時候,相冊裡必十幾張照片連排,戚家爸媽以去遊樂園、公園野餐、一起做蛋糕之類的形式,年年不重樣,給戚餘臣慶生。

唯獨這一年,一個不笑的戚餘臣、一個蛋糕、孤零零一張吹蠟燭的照片占據相冊一整頁。

往後翻,戚餘臣的照片愈來愈少,寥寥幾張正臉全無,更彆提笑容;

往前看,離7月6日最近的照片拍攝於6月1日,兒童節,那是他最後一張被鏡頭定格的笑顏。

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

肯定是戚餘臣的性格轉變點。

係統遲遲不發話,意味著光是這些模糊的信息,連‘線索碎片’都算不上。

也就是說,薑意眠必須自己去到那個時間段,找出那個未知事件。

而那一年,2007年,戚餘臣九歲。

正在讀小學二年級。

*

2007年6月1日,A市同協醫院,心血管病專科主任醫師辦公室。

長年負責戚餘臣的主治醫生不禁重重歎了一口氣:“才說情況有好轉,怎麼突然又鬨出這種事?”

說起這個,戚媽媽臉色一白,語帶哽咽:“本來是好好的,上午在班級裡還表演了個人特長。下午學校放假,都怪我,都是我的錯,非要領他來市少年宮,遇上熟人聊了兩句,一下沒看住,幾個小孩打打鬨鬨,就把餘臣絆倒了……”

不光摔了個輕微腦震蕩,還讓好不容易壓製住的心臟病再次發作,病情大大惡化,被迫又進行一場搶救、一次向死神搶人的高危手術。

醫生心裡本來不太舒服。

不過見了戚母這個模樣,也是,這世上還有誰比當媽的更心疼孩子?多半是個意外而已。

“幸好這次就在市內,送來的及時,手術也平安。”醫生的語氣有所緩和:“下次不一定有這麼湊巧,所以我還是建議儘快轉去C市做手術。那裡醫療資源更多,條件好,雖然手術花費也高,但成功率會比在我們這邊高上不少。”

“……大概要多少費用呢?”戚爸直奔核心。

醫生報出一個保守的金額,戚家兩個大人對視一眼,臉色微凝。

戚媽媽雙眼微亮,關注點大不相同:“做了這個手術,餘臣的病就好了嗎?”

醫生無奈:“沒有這麼簡單。想要徹底解決心臟的毛病,肯定得換一顆新的心臟。不過之前我也說過的,要是打比方,真正願意捐獻器官的誌願者少得就像一滴水,那排隊等捐獻的病人,就多得像大海。何況餘臣是稀少的熊貓血,想配對上一個適合的心臟,難上加難。”

“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們隻能通過一次次手術,希望病情有所緩解,說不定能讓他多……”

沒忍心說完那句話——讓他多活一年是一年——醫生扶了扶眼鏡,歉然:“不好意思,我們實在儘力了,可能也隻能做到這個程度。”

戚餘臣情況特殊。

當年戚家家底殷實,支付醫療費不在話下。

醫院裡便組織起一大批優秀人才,試圖攻克這個在國際上都極為罕見、棘手的困難病症。

然而經年過去……不說也罷。

戚家爸媽自然清楚,心血管病專科是同協招牌,在全國排得上名號,又特地花精力研究過兒子的病情,要是連他們都這麼說,恐怕國內無論去哪家醫院,結論隻會大差不差。

隻是理智上清楚,心裡難以接受。

戚媽媽越想越難過,眼淚簌簌落下。

戚爸摸了摸口袋,被提醒醫院不能抽煙,便悶頭走了出去。

醫院外,三十七度的高溫,陽光**。

醫院保安亭裡一個保安,亭外一張木凳,一個年紀大些、白頭發保安坐在上頭,膝上一打醫院宣傳單子,一麵發給彆人,一麵對自己扇風。

他背後一棟棟醫樓,係統說,戚餘臣此刻正在住院大樓505病房。

薑意眠往裡走。

第一次,老保安看也不看地伸出一條腿,大聲驅趕:“去去去,不是你該來的地兒,一邊玩去。”

再往裡走,保安憑著與自個兒年紀完全不符的靈活,一下揪住貓脖子,把半大的小貓崽子拎起來。

本想丟出去。

半道覺著這貓長得怪好看,毛絨絨就是提著有點熱。

他改變主意,用力拍一下圓滾滾的貓腦袋,將好好她放在草叢裡:“這兒是你的地。”

又一指醫院,對她洋氣地搖搖手指:“那是我的地兒,阿貓阿狗彆想進。門都沒有,明白?”

薑意眠:“……”

不太想明白。

第二次,趁著人多,她試著蒙混過關。

奈何老保安一雙火眼金睛,蒙混失敗,貓又被提起來,塞進一團灌木叢中。

第三次,試圖強越防線。

小貓一鼓作氣往裡衝,不幸,儘職儘責的人類早有準備,眼疾手快,一把撈起來,揪住。

被折騰得有些不耐煩了,老保安一個順手。

貓活像脫離掌心的毛球,在空中劃過一條拋物線,骨碌碌滾進雜草堆裡。

好在這具身體軟,毛多,抖抖毛又是一隻完好的小白貓。

正門進不去,還有側門、後門。

薑意眠放棄繼續鬥智鬥勇老保安,果斷轉身,繞著醫院外走上一圈,找到一道鐵欄門,間隙比醫院外圍柵欄大上許多,液體貓一擠就過。

住院樓坐落南邊,安靜得像一座圖書館。

周圍沒什麼人走動,前台又低著頭昏昏欲睡,她噠噠快步走進去,沒被任何人察覺。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左邊電梯。】

薑意眠揉揉耳朵,一臉木然。

謝謝提醒。坐電梯確實很方便,可是係統好像沒有想過,一隻貓該怎麼坐電梯。

跳起來摁樓層的那種……?

要是被人看見,不止聞聲而來的保安打包丟出去,恐怕還將引起彆的騷亂。

做貓不容易。

做一隻潛進醫院的貓更不容易。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走樓梯——,不,爬樓梯這嘴實在。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假如這時候有人在對應的樓梯道走動,準準能瞧見一團小不點貓。

貓就那麼大個,不蹦也不跳,反而老神在在地,先把兩條前肢搭在台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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