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石門來了次大聚餐,正商量著下午帶寒岩上哪轉轉,顧卿煙眼珠子一轉,倒是想了個好去處,衝北溟招手讓他附耳過來。
北溟依言過去,顧卿煙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就見北溟點點頭,經過冬青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冬青跟著北溟出去了。
等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顧卿煙跟寒岩說:“帶你去個好地方。”眨了眨眼,連忽悠帶拉的硬是帶著寒岩去了下午的目的地。
那是石門一處單獨出來的小院,小院不大,但能看出是江南水鄉的建築風格,木廊庭院幾許,小橋流水人家。
院門口左右兩邊木匾上寫著“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支卷雲舒”,中間匾額是這小院的名,曰“極樂居”。
“這是什麼地方?”寒岩問顧卿煙。
顧卿煙道:“極樂居呀。”
說著,顧卿煙引著寒岩進了院門,一進院子,走了幾步路,兩個長袍少年便手持托盤走了過來:“參見主子。”
顧卿煙拿起麵前托盤上的有個環佩,係在自己腰間,又指著寒岩麵前的托盤問他:“你選哪個?”
那個托盤裡有一枚玉佩,和一個錦囊,寒岩見顧卿煙挑的是環佩,自己便也想拿了那玉佩,剛伸手要拿,顧卿煙攔住了他,替他拿過玉佩,彆於他的腰間,用隻有他兩能聽到的聲音說:“他會帶你看這裡的風景,記住,勿忘本心。”
說完,也不管寒岩現在是個什麼表情,顧卿煙便隨著另外一個少年從右邊的圓拱過去,走了右邊的木廊。
“寒少莊主,這邊請。”寒岩麵前的少年伸手,帶著寒岩往左邊去,和右邊是對稱的圓拱,進去也到了左邊的木廊。
順著木廊往前走,周邊種著鬆柏,倒是四季常青,木廊邊是一條小溝,有溪水緩緩的流淌,偶爾能看見幾條錦鯉遊在其中,中間便是庭院,有一座小石橋,往對過看去,還能看見顧卿煙款款而走。
極樂居是幾乎對稱的一個院子,要說不對稱的地方,可能也就是這些花花草草的了。一邊走一邊有絲竹之音緩緩傳來,伴隨著一陣淡淡的香氣,心緒開始逐漸的放鬆,寒岩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漸漸沉浸在了這氛圍裡,心中雜念正在漸漸散去。
來到一處小亭子,直著走是木廊的另一端,而往左去則可以看見一個小屋,寒岩再往對麵看,卻不見了顧卿煙的影子。
“寒少莊主,您想往何處去?”那少年問他。
寒岩回過頭來,比起一眼就似乎要看到底的正前方,毋庸置疑他對左邊的小屋更感興趣。少年見寒岩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答案,於是說道:“屬下可暫時幫寒少莊主保管披風。”
寒岩也發現了似乎這裡比外頭暖很多,所以也順其自然的脫了披風交給了少年,然後在少年的指引下,獨身去了小屋裡。
推開門的一瞬間,寒岩愣了。那小屋裡的布置和清泉山莊老夫人屋裡的布置一模一樣,而此時老夫人就正坐中間,手邊一側是寒卓,一側是何婧,還有陪著老夫人聊天的蘇探雪。
“奶奶?爹?娘?你們怎麼來了?”寒岩有些驚訝也有些疑惑。
何婧說道:“聽探雪說煙兒這孩子受了傷,我們就都過來看看。”
“可是這...你們為何來了也不說一聲?”
何婧和寒卓互看一眼,老夫人樂著說:“煙兒和探雪這兩丫頭憋著給你個驚喜呢。”
如此,寒岩也暫且沒了心中疑問,一同坐了下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聊起了天,說起了寒岩和蘇探雪各自的婚事,寒岩說道:“現如今還不是時候。”
“你這孩子,不趁熱打鐵,什麼才算時候?”何婧問。
寒岩道:“顧卿煙雖說沒有直接拒絕我,但她心中終究還有比這事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就算我們現在稍微有了點進展,但也還不到那一步。”
“那你可得抓緊啊。”寒陰氏提醒他,“這丫頭可以一時沒有這心思,但不能一直沒有這心思,萬一哪天,她報著無牽無掛的心去做一件事,你後悔也來不及。”
寒陰氏一句話,正好說中了寒岩的心事,他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甚至他有時候已經看見了顧卿煙身上發生這種可能的場景,所以他內心深處也在擔心,也在打鼓,這導致了即使他能對胥少霖說出承諾,但這份承諾卻不敢在顧卿煙麵前提起的心理。
寒岩看了看寒陰氏,轉移了話題:“爹娘不是已經在給探雪看好人家了嗎,可有中意的?”
“岩哥哥!”蘇探雪心想說著寒岩呢,怎麼就話鋒一轉,跑自己身上來了。
寒卓輕歎了口氣:“我們已經修書探雪的爹爹,這事也得他參與才可。”
這時的蘇探雪倒是說了話:“小女不急,還未跟著岩哥哥出去見見世麵呢,等見了世麵再回來,也不遲。”
敢於發表自己意見的蘇探雪倒是讓寒岩吃了一驚,但再瞧這姑娘,說話間心裡定是想到了誰,否則不會臉上染上了紅暈,眼神中帶著一絲嬌羞。
寒岩心想他私底下一定要讓顧卿煙幫忙問上一問。這屋裡正說著話,屋後外麵忽然傳來打鬥的聲音,寒岩跑了出去查看,卻見身著清泉山莊服製的幾個師兄弟刀光劍影的打在了一起。
此時的寒岩根本沒有察覺哪不對勁,喊了兩三聲“住手”,沒人搭理他,看見一旁有一把劍,執劍而上,分開了打鬥中的幾人:“都是師兄弟,如此打打鬨鬨成何體統?”
“師兄弟?”其中一人說道,“寒岩,你身為少莊主,還記得我們是師兄弟,可他們卻不一定記得。”
“二師兄,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當初是誰覺得清泉山莊沒有留下的意義了,帶著劍一走,這一走就是多少年,現如今看清泉山莊又被碧落宮直接邀請,覺得勢頭又回來,就屁顛屁顛又來了!”
“山莊這麼多年不涉江湖事,莊內弟子還有多少你我心裡皆有數,我回來也是想要出一份力,總不能往後再提清泉山莊,除了幾把劍就是和桃花澗的關係吧!”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寒岩頭疼,大喊一聲:“夠了!都給我閉嘴!”
確實,清泉山莊這些年涉足江湖事務不多,在江湖中原先舉足輕重的地位如今也有些下落,山莊以前前來求學的弟子絡繹不絕,這兩年少之又少,莊內原先的弟子,也因為覺得在山莊裡沒甚意思,紛紛接二連三的提出了下山。
為此,寒岩也曾像寒卓提過,但寒卓似乎不曾在意在這,一切都以順其自然為準則,父子兩為此事也沒少爭論過,後來寒岩剛脆也離了家,隔三差五在外麵遊曆,若不是莊內說接到了碧落宮帖子,寒岩也不會爽快的就回去。
“山莊整頓是必然的事,且不管是否有新弟子加入,你們,是不是也該先放下心中芥蒂。”寒岩說道。
此時的他沒有意識到,經曆的這兩個畫麵,都是他內心深處所思慮已久的事。
與師兄弟說完話,寒岩似乎是有些累了,不是身體的累,是心的累,這些年,他心底多少是有些看不慣父親將清泉山莊如此置之,可他自己,不也沒因此而去做什麼來改變嗎?
“怎麼了?”顧卿煙的聲音在寒岩耳邊響起。
寒岩搖搖頭:“我沒事,你怎麼過來了?”他隱約記得顧卿煙應該是在他所處地方的對麵。
顧卿煙微微一笑,蹲下身來,因為寒岩坐著,所以顧卿煙看他稍微仰著頭:“我見你麵有愁容,就過來瞧瞧。”
“你說,和你的三個哥哥比起來,我同樣是作為山莊的少莊主是不是很不稱職?”寒岩看著顧卿煙,卸下了他所有的防備與表現,問顧卿煙。
顧卿煙第一次主動地伸手輕撫寒岩的臉,說:“我倒希望你不要把所謂責任看得太重,過重了,那就是你的負擔。就像桃花澗背負著的東西,我們也不想承擔但它就是被均分了下來。”
寒岩無力的點了點頭,顧卿煙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你這樣的神情我第一次見,但我不想再看見第二次。否則,我怎麼放心把我這小命交到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