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墨見自己在這也無甚作用,於是和寒岩說了幾句蘇探雪的情況,便回房間了。
折騰了一夜的顧卿煙睡夢中也不怎麼安穩,從一進屋被放下就抓著寒岩的手緊緊不放,到現在也是如此,寒岩也不曾抽手,也緊緊回握住她,顧卿煙的手很涼,慢慢才有的溫度。
寒岩便一直坐在床邊,什麼也不乾,就這麼默默看著顧卿煙愣神,回想起他們小時候,顧卿煙會被顧寧夫妻帶著去清泉山莊,他兩一見麵也不知道哪裡不對付,說個沒幾句就要吵嘴。
有一次遇到家裡弟子因為踢蹴鞠雙方就規則莫名吵了起來,寒岩主張講道理,以理服人,顧卿煙則是說了句:“說不通,那便打一架!”
寒岩自是不大認同,說顧卿煙:“你一女孩子,張口閉口就是打架,成何體統!”
“有時候廢話太多,誰知道對方心裡會不會有什麼小九九,與其各懷心思麵服心不服,不如來點直接的。”顧卿煙一通說了自己以為的道理。
“名門世家,將相王侯,武功首先是用來護衛自己保護家人,不是要與家人刀劍相向的,更何況,即便江湖中人,大多也講詩書禮儀,你還是堂堂小帝姬,怎可如此魯莽。”寒岩也回嗆顧卿煙。
那時候寒岩並不知道,在顧卿煙心目中,沁蕊帝姬這個身份一直是顧卿煙想要卸掉的枷鎖,反而被寒岩這麼一說,顧卿煙看自己說不過,又氣憤,索性冷下了臉,大約沉默了一小會兒,直接對寒岩用了近身暗器。
也虧得寒岩反應快,躲了過去,本不想出手,可顧卿煙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兩人便這麼著打了起來。
最後還是顧卿煙敗下陣來,不服氣的哼了一聲,跑開了,從那後幾乎有一年的時間,顧卿煙不曾去過清泉山莊...
寒岩無奈笑笑,心想,小時候何必和顧卿煙這麼較真呢?再抬眼看看如今的顧卿煙,寒岩低聲道:“那時候,不知你背負了多少,事事都要與你較真,有時候還怪你為何有些事不說出來,如今也算慢慢知曉了...”
顧卿煙眼眸動了動,寒岩以為她要醒來,便止住了話,探身查看,可隻見顧卿煙眼睛閉得更緊,眉頭緊皺,手上也開始忽然用力,整個人都開始局促不安....
在顧卿煙的夢裡,她仿佛到了斜陽城的那個城郊,她看見了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宛如令人窒息的黑影,源源不斷的穿過她,往不遠處去。
顧卿煙順著他們,目光鎖定的地方,便看見冬生、冬允、冬煒和扶風的身影,他們一邊按照她的吩咐護下老鬼,一邊揮劍斬殺那些黑影。
以少敵多,縱使再厲害的人也會被分散精力、消耗體力,然後出現破綻,被人所傷。不知是誰的一刀,劃向了冬煒的背,冬允為救其,本想以劍相擋,雖是擋下了部分力道,但也因未發全力,那一刀還是落在了自己肩上。
顧卿煙看著眼前這副景象,想要自己衝上去幫他們的忙,可發現自己即便到了他們的麵前,她也如虛影一般,無法幫忙,隻能看著刀光劍影在自己周圍一刻不停。
這樣的場景,莫名讓她回想起那一夜的大火,人影重疊,顧卿煙忽然覺得自己無力:難道,即便已經將身邊的人練的武功高強,自己也已經在江湖有著名聲,還是無法保護身邊的人嗎!
顧卿煙看見扶風拽著老鬼衝破人群出去了,可下一瞬便也看見那暗刀插進扶風的胸口,顧卿煙跟著胸口一疼,因為自己無法幫忙甚至無法出聲提醒他們小心而急得直冒汗,胸口疼痛又襲來,一股氣鬱之血瞬間吐了出來。
寒岩被此一驚,抱顧卿煙在懷裡,一直想要叫醒顧卿煙,可無論怎麼叫顧卿煙都毫無反應,他的聲音驚起了隔壁屋子的百裡墨,百裡墨一直沒睡就是有些擔心,聽見動靜忙過來查看。
西決和剛剛到的北溟才上旋梯便也聽聞動靜,趕至門外。
“丫頭,丫頭!煙兒!醒醒!快醒醒!”寒岩還在呼喚著顧卿煙。
可此時顧卿煙在夢中,隻能看見扶風負傷倒地,插著暗刀的傷口是碰也碰不得,還在往外滲血,顧卿煙手哆哆嗦嗦的想要幫他按住傷口,不想血流的太快,但自己的虛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她看見扶風的眼神,望向天空,仿佛在對她說:“主子,扶風已經不負所托,將人平安送到浮荼手中。”
顧卿煙慌了,眼眶紅了,她張著嘴想要說什麼,可就是發不出聲音,一滴眼淚掉落,顧卿煙忽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守著扶風的身子,呆住了。
“顧卿煙!”寒岩見她一滴淚從眼中滑落,人忽然安靜了下來,心中頓覺不安。
百裡墨方才已經又命人去請雲大夫了,不是說顧卿煙無礙嗎,怎麼反倒成這樣了。
“顧卿煙,扶風、冬生、冬允和冬煒都在清泉山莊,他們都好好的!你要是想見他們,就醒過來和我回去!”
寒岩緊緊盯著顧卿煙,顧卿煙在夢裡仿佛也聽到了這若有似無的話語,有人在叫她,呼喚她,這個聲音是那麼的的熟悉,對她是那麼的的關切,他在擔心她,著急她。
還有,他說,扶風他們在等她,她要回去!
顧卿煙在夢中回了神,再看四下,便已見扶風被冬生扶了回去,對,她培養的人,沒有那麼容易死不是嗎!
猛地一用勁兒,顧卿煙睜開了雙眼,愣愣的看著上方,寒岩和百裡墨見她已醒,隻是尚未回神,二人心終是放下一點。
“丫頭。”寒岩輕喚。
顧卿煙眼眸逐漸聚焦,尋聲轉頭,床邊,寒岩急紅了眼眶的看著她,百裡墨也是一臉擔憂的表情。
顧卿煙啞著嗓子,氣若遊絲的喊了聲:“寒岩、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