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放一顆心沉了下去,像泡在冰水裡。
他剛才還不覺得冷,甚至因為一種隱秘的興奮,還有些微微出汗。
找遍了整個保險庫都一無所獲後,之前那點湧上腦袋的熱血都凍成了冰碴子,之前已經被他咬下去一截的指甲,現在直接被他咬出血來,露出半片甲床。
他並不急著出去,而是咬著手指神經質的在保險庫裡徘徊。
霍放攏著睡袍的衣襟,躺在劉小雨躺過的地方,他的身量長,角落裡的這個四方空間對他來說太過擁擠。
橫在空間外麵的手臂被他強行扯進來,手肘傳來骨頭裂開般的痛感,後腦勺也磕在堅硬的牆壁上,劇痛反而讓霍放鎮定下來。
害怕與猶疑,瞬間消失。
秦家的傭人被規訓得像沒有思想的人偶一樣,這棟豪宅裡嗑藥和死個把人於他們來說像吃飯喝水一樣正常,他們唯主人的吩咐至上。
即使在這裡發現了屍體,不會也不敢聲張什麼。
比起交給警察處理,比起違反天價的保密條令,和丟掉這份高薪工作,霍放更傾向於他們會彙報主人之後,積極地幫忙毀屍滅跡。
寧小春和秦嫵,是哪一個?
他們是什麼時候發現屍體的?
他殺了劉小雨之後就用她的指紋把她手機的所有權限都打開了,翻遍了她所有的社交軟件和聊天記錄。
她來找他的事隻對少數兩個人提過,霍放考慮過把她們騙出來弄死的可能性之後,還是選擇模仿劉小雨的語氣給她們發了消息。
得在她的失蹤被發現之前,先把自己摘出來,為此霍放還特意去了學校的心理谘詢室。
他認為秦家相對安全,所以才把處理屍體的事放在最後一個步驟。
事態發展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劉小雨的最終處置,一定是秦家母女之中的一個吩咐的,他暴露了嗎?寧小春知道他殺人了嗎?
霍放思緒紛亂,興奮又緊繃的精神,讓他的腦袋一整天都非常活躍,在這個冰冷又狹窄的空間,空氣的流通都變慢了,呼吸的時候悶悶的。
但卻讓霍放不自覺的感到放鬆,他的四肢被框得死死的,讓他有了一種重新回到母親體內,蜷縮在胎宮裡的感覺。
是這段時間以來久違的放鬆。
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睡了過去。
等到一覺醒來,他的精神也恢複了大半,從地下室揉著腦袋出去的時候,他又聽見後院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寧小春又在搞聚會了。
這也就意味著秦嫵和霍韞今天又不在家。
他看見寧小春坐在泳池邊上,雙手側搭在旁邊男人的身上,懶懶的靠著他。
是個新麵孔。
霍放慢騰騰的上樓,隻覺得這些總是圍繞在寧小春身邊的男人真是下賤,各種意義上的令人不快。
腳下一個轉彎,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拐進了秦嫵生活的那一層。
地下室的另一扇門沒有鑰匙,他隻有寧小春的指紋,暫時進不去。
秦嫵的書房是指紋鎖,霍放打算去碰碰運氣,隨著滴的一聲,鎖舌開始轉動。
寧小春的指紋就像一把萬/能/鑰/匙,能打開這座宅子裡的大部分房間,霍放懷揣著這把鑰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儘情探索,隻為了一窺她們母女之間的秘密。
秦嫵幾乎不在家裡辦公,她的書房裡連台電腦也沒有,裡麵隻有一排排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書架。
寬大的書桌上攤著一本四開相冊。
一切都和普通人家的書房一樣,沒什麼不同的,除了書桌前多出來的那把椅子,上麵放著架顏色泛黃的骷髏架子
。
它坐的那把椅子和書房的裝修風格非常不搭,煙熏色的木頭架子被棕色的軟皮包裹著,它脊背靠在半包的靠背上,放鬆的彎曲著。
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的手肘撐著下巴。
霍放坐在秦嫵的椅子上,微微偏頭就能看見它空洞洞的眼眶盯著自己。
不管在這張書桌的哪個位置,從它的角度都能把使用這張桌子的人的行動軌跡囊括在眼中。
相冊裡的照片大多是年輕的秦嫵和一個麵帶病容的男人的合照,雖然憔悴卻也無損他的英俊。
寧小春的五官脫胎自秦嫵,她的臉型輪廓則和這個男人一模一樣。
很輕易的就能看出他就是寧小春的生父,寧城。
基本上這本相冊裡記錄的,是秦嫵和寧城這對因為商業聯姻走到一起的夫妻,伉儷情深的曆程。
秦嫵從一個看起來很不好相處,表情陰暗的富家女,變成風情萬種的明豔大美人,隻用了幾年的時間。
這本相冊的時間應該很早,最後兩頁才出現寧小春的影子。
年幼的寧小春坐在寧城的肩膀上,捂著他的眼睛。
霍放的目光定在寧城的下半邊臉上,寧城上翹的嘴唇讓他覺得有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
他又踱步到那些書架前麵,有兩個木架子上放的全是又大又厚的相冊,每列的第一本上麵都刻著時間。
霍放找到啟元年和承元年的。
秦嫵是這兩個年份再婚的。
照片裡的秦嫵變得更成熟,且遊刃有餘了。
她和後麵兩任丈夫的照片大多是在這座宅子裡拍攝的,大多數時候都是男方在乾自己的事,而秦嫵就在不遠處含情脈脈的望著他們。
相機如實的記錄下她飽含深情的每一個瞬間。
她微笑的看著他們,眼裡填滿了**。
因為寧小春而被動打開/情/欲/開關的霍放覺得這些眼神有些微妙,這並不是單純的女人看向心愛的男人時的目光。
更像是一種對獵物的誌在必得與貪婪。
兩本相冊的最後一頁,分彆是眼睛和耳朵的特寫,他用手機把那兩個男人的照片拍下來,才起身把東西塞回原來的位置。
蹲太久猛然起身,讓霍放有片刻的眩暈,他扶著書架緩了一下,書房的香薰實在太濃了,令他有些胸悶氣短。
霍放隻得按下翻看寧小春小時候照片的想法,先行離開。
他站在露台上劃拉著剛才拍下的畫麵,那兩個男人的眼睛和耳朵卻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他們和霍韞一樣,都有副不錯的皮相,和秦嫵結婚時,也並不如霍放想象中的年輕。
寧小春喜歡玩氣質迥異的,他以為秦嫵也會更偏向於年輕一些的,但事實是她更青睞這種固定類型的。
看起來溫文爾雅,又稍微有點年紀的。
是因為早逝的第一任丈夫的原因嗎?
下麵寧小春的派對還沒散場,她看見站在外麵的霍放,兩隻手張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叫霍放的名字。
霍放撐著欄杆,半個身子都探出露台外麵,也聽不真切她在說什麼,見她在招手,猜測她應該是叫自己下去一起玩,她好像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