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柳榮貴拉著牛車不見了身影,那人臉上所有的溫度都頓時消散,粗布木冠也遮不住他冷冽的威儀。
十幾個青壯立刻都同時鬆了口氣,還好,是他們的端王。
“將軍。”
“王爺。”
“主子!”
他微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也沒有人敢打擾。
半晌,他才回過神後說:“先找個地方落腳,本王回來的消息先不要外傳。”
“是!”齊聲應道。
立夏多雨,田裡的莊稼漲勢喜人,隻是許多洗了的衣物就難以晾曬了。
柳如思慶幸自己很有先見之明,人一剛走,就趁著有太陽,立刻把所有衣服被子都曬洗了一遍,昨天就已經乾透了。
現在外麵下著雨,她便可以把暫時堆放在床上的衣物都疊起來,時間安排的明明白白~
將秦烈的衣服一套套疊好,放回他的衣櫃,最後觸到的是柔軟細膩的綢緞衣角…
收治秦義的第二天她就把這身衣服洗了,隻是這衣服精細,她不會縫補。
雖然他走的時候置氣讓她燒了,但她也不可能真的燒。在這物質匱乏的時代,破爛棉襖都能拿去當鋪當幾個銅板,這樣的華服哪怕是拆成布料去賣也能賣不少錢。
隻是她也不會真拿去賣了,家裡是需要錢,但這種錢賺了會讓人抬不起頭。特彆是家裡有孩子,她不想讓秦晧覺得可以因外物輕賤自身。
燒了可惜,賣了不合適,隻能放著了…柳如思想了想,在秦烈的衣櫃裡找了個角落將這身華服放好。
“娘…皓晧晚上還想跟你睡嘛!”小秦晧一自稱皓晧就是在撒嬌,此時更是整個小身子黏在她身上使勁的扭。
“再一再二不再三,皓晧聽說過嗎?已經讓你兩晚了,今晚一定要自己睡了。”柳如思故意板起臉嚴肅道。
小秦晧靠在她身上捏著她的衣角,大大的眼睛滿是傷心的說:“真不想秦義叔叔走,我還有好多不懂的學問,都沒人教了,娘也不讓我一起睡了…”
“昨天這套說辭已經用過了。”柳如思並不買賬。
小秦晧又是失望又是費解,用過就不能再用了嗎?不該是好用就一直用嗎?
柳如思蹲下與他對視,笑著說:“過幾日若是不下雨,娘就會去趟城裡,皓晧要不要一起去?”
“要!”小孩子的注意力就是這樣,一些不開心的事能輕易被開心的事掩蓋,所以許多人回憶起童年都是開心的事。
而此時的黃家,黃大石坐在床邊,黃嫂子在旁邊勸說著:“咱閨女想跟著柳恩人,這有什麼不能同意的?彩雲就算嫁給那老鬼也不過五兩銀,柳恩人可是願意出十兩!”
“我知道!”黃大石眉頭一豎,嚇得黃嫂子縮了縮,不過前幾年他也聽了柳如思的勸告,而且得了兒子更是願意聽柳如思的話,所以動手的惡習已經改了。
“可這,可是要賣給她為奴,若是賣到彆處也就罷了。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這臉往哪放?”
“兒他爹啊,她是咱的救命恩人!為報救命之恩,願為奴為婢的不在少數,說出去也不丟臉!”
見黃大石還在猶豫,黃嫂子就補充道:“柳恩人先救了你的命,後幫我調養身子,我們這才有了兒子。可她從來沒要過我們一分報答,秦烈走後來找我們幫忙,哪次不是帶著雞鴨帶著禮來的?”
“那還不如給秦兄弟做個妾,也好聽一點。”黃大石心裡琢磨著,聽說秦義出門闖蕩去了,萬一闖出個大富大貴,還能跟著沾沾光。
黃嫂子頓時一滯,可這對柳如思就不是好事了,哪個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啊?這是報恩還是報仇?
不過轉念她也明白男人是不能理解女人的苦楚的,黃嫂子便換言道:“他們有兒子了,咱平民百姓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何況她答應這事不會往外說的,在外麵咱們就說,是看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家不容易,把女兒送到她家做個伴兒,幫幫忙。”
對於四十無子可納妾的說法黃大石嗤之以鼻,律法上是這麼寫的,但實際上隻看有沒有錢,隻要養得起,多少個妾也不會有人管,若是他有錢前幾年沒有兒子的時候就會納妾了。
不過他也想明白了,反正這事兒不會往外說,而且多得五兩銀還不用添嫁妝。
牛車又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
這次的牛車上除了往常的貨物,還坐了四個人,不過對拉車的牛來說依然輕鬆,除了駕車的柳榮貴外,不過是兩個女人一個孩子而已。
“思姐姐,去了縣衙以後,我就可以跟著你過了對嗎?”彩雲雙眼亮亮的,這話她已經問了好多遍了。
柳如思不厭其煩,笑著再次回答:“對,以後你就跟著我了,不過可要幫我乾活啊,我也不能讓你享清福的。”
“那是自然!在家我也是要乾活的!若是嫁人也要乾活,那在哪乾活不是一樣!”彩雲很是樂觀,況且詩姐姐人這麼好,說不定比起嫁人還能少挨些打罵。
柳如思對小叔和兒子都交待過了,彩雲簽賣身契這事不要往外說,來城裡辦這事兒本來也不好瞞小叔,兒子就更不用說了,早晚會知道的。
柳如思也不擔心,他們兩都不是嘴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