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周圍人的妥帖似乎是下意識的,照顧到每一個微小的細節,她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些細致,有多動人…褚時鈺內心一片柔軟,穩著臉上的表情,一派自然的背過身說:“你幫我吧,我自己不方便紮。”
柳如思看著手裡的發帶,她這是給自己挖了坑嗎?不過綁個頭發而已,這都計較就矯情了,就當是他的臨時丫鬟吧,上前攏起他濃黑的長發,動作迅速的在頭發中段紮上發帶,整個過程不過十秒。
但褚時鈺已經欣喜得不行了,男子給女子梳妝是夫妻間才有的恩愛,反過來也是很親密的舉動。
藏住滿心歡喜,褚時鈺轉回身,忍不住看向她簡單的婦人髻,這應該不難…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機會給她挽發。
三個人坐下,安靜的吃晚飯。
褚時鈺難得有今日這般的滿足感,時隔多日,終於隻有他們三個人一起用餐了,要一直能這樣多好,像在東山村那樣,他們三個人,不要多也不要少。
吃完晚飯,夜幕已然低垂,褚時鈺被委婉的謝客了,不過他今天已經很滿意了,麵帶微笑的往外麵走。
隻是走到外麵,他發現那個從滎州城洪水逃出來就一直跟著柳如思的小婢女跟了出來,褚時鈺轉頭看她,就見她怯懦著,一副有話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樣子。
“是關於柳夫人的事嗎?是的話就說吧。”褚時鈺溫和鼓勵道。
桃紅鼓起勇氣,以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說:“昨夜三更…張大管家把柳夫人叫去老太君那裡,直到快雞鳴時…柳夫人是昏睡著,被幾個婢女扶回來的…”
方才的柔和瞬間散儘,褚時鈺臉上儘是駭人的怒意!
儘管知道這怒意不是衝著她來的,桃紅依然被嚇得瑟瑟發抖…
略微克製下怒火,褚時鈺沉聲問:“可還知道更多?”
桃紅還是害怕得很,但心裡的念頭支撐她斷斷續續的說:“送夫人回來的粗使婢女…與奴婢相識…她說張家的主子幾乎都在屋裡…她們進去時柳夫人衣衫整齊,應該是沒有受皮肉傷…”
褚時鈺稍作思考也知道,張府的人除非失心瘋了,否則是不敢對他的人動手的!
但他的怒意一點沒消,昨日柳如思本就疲累不堪,張府的人還硬是讓她晚睡了多時!怪不得今天會這麼晚起!而且那麼多人對著她一個,和威逼審問有什麼區彆?
心裡大概有數後,褚時鈺看向這個還在發抖的婢女,她是張家的下人,說這些不利於主家的事可是背主了,他淡聲問:“你可是有什麼想要的?”
桃紅先是露出而意外驚喜的表情,撲通跪下,眼中含恨,身體不再發抖,說話頓時流利:“張家二房張適德,兩年前軟硬兼施將我家姐強納為妾,不足半年二房夫人嫉妒家姐受寵,以熱水毀我家姐麵容!”
“張適德懼內不敢言語,又嫌家姐傷後醜陋,將我家姐趕回家中,隻給了五兩銀子就再不過問!”
“家父去縣衙告官求公道,可張適良是知縣上級,案情無人受理。家父回家另尋他法,卻於次日在街上被幾名喬裝地痞的張家惡奴攔路毆打!回家後便傷重不治離了人世…”
“家姐原本青春貌美,總是溫婉帶笑,回來後日日以淚洗麵,窩在床上不敢見人…家父頭七,家姐便懸梁自儘…”
桃紅淚流滿麵,母親去世得早,是姐姐像母親一樣照顧教養她,父親不善言辭但對她們姐妹都是關愛有加,可這一切全沒了…
會在她夜晚害怕時和她一起睡覺哄她入睡的姐姐,回來後總是尖叫哭醒…總是帶她上街買零嘴的姐姐,卻再也不願出門…教她如何畫出精致妝容的姐姐,卻不敢讓她看見臉…
笑得暖乎乎,抱著也暖乎乎的姐姐,變得一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