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為了防止反複,用的一直是重藥!都沒換過方子!”馬大夫找來之前煎過的藥渣翻看著,卻沒發現任何問題,他們三日內開給病人的藥都會存底。
天要收人,再厲害的神醫也救不回…
柳如思聽了一會兒,默默起身,輕聲輕步離開了疫區。
她漫無目的的往外走著,腦子裡一片混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你要回滎州城嗎?”褚時鈺的聲音輕柔得小心翼翼。
可還是乾擾了柳如思的思緒,她怒氣衝衝的喊:“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褚時鈺默默接著她的情緒,又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輕聲說:“要是想回去,我可以安排車。”
柳如思提不起心力再跟他爭吵,轉而意識到,原來她不知不覺走出了河廟鎮,這是向北,往滎州城去的方向。
腳步停在原地,她垂頭望著自己的鞋尖,許久一動不動。
帷幔遮住了她的臉,直到一滴晶瑩落在她的鞋麵上,褚時鈺才知道,原來她在哭泣…
“我不會讓秦皓和你有事的!絕對不會!”褚時鈺找出每日備著的手帕,想掀開帷帽為她擦淚…
“彆碰我。”她聲音無力,揮手打開他伸來的手。
心是一陣疼,但他沒有想過放棄,轉而將手帕塞進她手裡,輕聲說:“彆多想了,秦皓不會有事,你要不放心,我們現在就回去守著他。”
柳如思捏著帕子,淚水又落了一顆,卻輕笑一聲說:“現在卻最不該回去,從疫區走出來不知道身上會不會沾有鼠疫。”
褚時鈺皺了眉,這什麼意思?所以她一直覺得她很有可能染病的?
柳如思四處看了看,漫步輕移,找了一塊大石頭,支著兩條腿毫無形象的坐下。四下無人,她隨手就將帷帽掀了,口罩扯了,扔在地上。
抬頭向上望,她這一側樹蔭茂密,另一側卻是空曠而碧藍的天空。
褚時鈺在旁邊坐下,又掏出一塊帕子,伸手想擦去她流淌不止的眼淚。
這次她沒有反抗,轉過頭,那雙美目淚眼婆娑的望著他,淚一邊流,嘴角一邊勾起說:“有時候努力一點用也沒有。”
帕子頓了頓,還是輕柔的落在她臉上,擦去剛落下的淚水。
杏目中沒有波瀾,還是那片如死灰般的悲傷,任由他擦著眼淚,她又轉回頭向上望著空曠的天空。
“有什麼意義,無論目標是什麼,多麼拚儘全力,就算隻是生命,甚至比生命還要重要…隻要老天開個玩笑,打個噴嚏,來個意外,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她曾想用優秀的成績讓父母意識到她的好,後來她認清現實了,他們是恨她,她多好都沒用。
她曾有想為之拚搏一生的夢想,還在路上,就因一筆意外之財,被攔腰截斷…物理意義上的那種。
唯一知道她中一千萬的同事,同樣經濟困難,還是她幫忙介紹去勤工儉學的…柳如思不是天真的人,她早懷疑那場車禍不是巧合,隻是她已經離開了那個世界,真相是什麼都無能為力了…
其實來了這個世界,意識到秦烈可以依靠後,她已經想好躺平了…
然後她又一次見識到上天的喜怒無常,給是它給的,收也是它收的…
上輩子的人生塑造了她的靈魂,努力學習,多掌握技能是她的潛意識,到現在她也依然覺得這些是對的,有條件學就學,沒壞處。
隻是,她不該再為某個誌向而拚儘全力了,差不多就好…萬一老天又要收,有什麼意義呢?
“你會因為沒意義,就放棄保護養育秦皓嗎?”褚時鈺輕聲問。
柳如思當即轉頭狠瞪他,氣衝衝道:“你開什麼玩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意義!我絕不可能放棄的!”
褚時鈺見她的神色,才略微鬆口氣,淡笑說:“我也是,不可能放棄的。”
柳如思的不信和質疑都在哭紅的眼中,這次她選擇直白的問:“到底為什麼?真的很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這樣的。”褚時鈺目光中都是確信。
柳如思無語起身,撿起口罩帷帽往回走,淡淡拋下一句:“那就耗著吧,看誰耗得過誰。”
褚時鈺笑著跟上,耗著本身也是他賺到了。
柳如思沒有直接回疫區,而先回了駐地,沐浴更衣,然後還睡了一覺。
等她起來吃午飯的時候,一張嬌媚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哭過的樣子了,一如既往平淡而安靜的吃飯。
幾乎是同時放下筷子,褚時鈺柔聲問:“下午想做什麼?”
“去疫區,應該還有一些百姓會去看診。”柳如思喝了口溫水,擦了擦嘴,就起身往外走去。
褚時鈺哭笑不得,所以一通抱怨什麼也不改是嗎?還真夠固執的……
河廟鎮的疫病在這次跌宕之後,漸漸彙入平靜。
但滎州城卻是一片喧囂!
“滎州張家草菅人命!無故處死十三仆役拋屍荒野!”
“我兒子賣身契隻簽了十年!憑什麼隨意處死!便是犯了天大的錯,也該經過公堂審問啊!”
“大夏律法,家奴可罰可賣,不可隨意打殺!張家無法無天,我們定要討回公道!”
滎州城裡的張家宅子被許多義憤填膺的百姓圍了起來!
十三具已經腐爛的屍體躺在草席上,被擺在張家宅子門口的街上,有死者的家屬在旁邊大聲鳴冤!
周遭還有一些人圍著,他們不是被處死的仆役家屬,他們與張家另有仇恨,此時便上趕著火上澆油!
更外麵更多的是看熱鬨起哄的百姓,反正張知州也沒做過多少得民心的事,此時不介意牆倒眾人推!
“娘,怎麼辦啊?”張嫡子一身戴孝的打扮。
“先讓人把著門,彆讓人闖進來了!”張大夫人也是愁眉苦臉,那些屍體明明已經深埋了,怎麼會叫人挖出來了?
被處死的仆役,是之前接觸過張適良屍身的,聽聞近處的河廟鎮爆發鼠疫,張大夫人當即就想到在張適良屍身上爬的黑鼠。
治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多少功夫,而且指不定還會傳給幾個主子,她與老太君一合計,就讓人把那些家奴一棍打暈活埋了,顯然這法子是有用的,到現在張家莊子也沒一個人病。
大夏律法是不準隨意處死下人的,可哪個大戶人家沒弄死過幾個家奴?畢竟那些低賤的人死了就死了,有誰會在意呢?
會賣身為奴的很多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就算有家人在也是貧苦人家,根本掀不起風浪,最多給點碎銀就能打發了。
張大夫人怎麼也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