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哥。
這是楊沐桐在過去很多年裡,對陳葉獨特的稱呼,從垂髫到豆蔻,她隻這麼叫過他一個人。
也隻有她一個人這麼叫他。
更小的時候,她叫他哥哥,後來他說:“你叫哥哥,是叫我,還是叫楊沐梧?”
小丫頭歪著頭眨巴眨巴漂亮的杏仁眼,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不都是哥哥嗎,這麼計較的?
“你叫我小葉哥吧,我允許你這麼叫我,隻有我們家長輩才能叫我小葉哦。”
換牙期的小男生平時說話都漏風,偏這個時候口齒清晰,還一副這是你的榮幸的表情。
她繼續眨眨眼,哦了聲,從此改了稱呼。
後來他們搞早戀,小葉哥這個稱呼,就在幼時的熟稔裡多了點曖昧和親昵。
隻不過隨著他們早戀覆滅,又先後上了大學,聯係不多以後,這個稱呼楊沐桐已經沒有叫過了。
所以這會兒突然聽到他提起這個舊稱呼,她下意識地心裡一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尷尬又羞恥起來。
都要三十歲了,她怎麼可能還叫得出口這個稱呼,聽起來就……
雞皮疙瘩掉一地好嗎?!
於是她抿著唇,垂著眼一聲不吭地麵對著陳葉,想走又不走的樣子,看得陳葉一陣無語好笑。
慫貨!
他嗤了聲,看見她的眼睫毛顫了一下,在路燈光下她的眉眼裡依稀可見從前的痕跡,但是小圓臉變成了鵝蛋臉,臻首娥眉,看起來愈發的溫婉柔和。
突然間他就在心裡憤憤不平起來,這張臉真夠能騙人的,全世界都以為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甚至都不會拒絕彆人,可他覺得……
放屁吧!胡說八道!你們這些隻會看臉的人啊,早晚栽跟頭!
“走啊,路這麼寬,不用給我讓,我沒這麼胖。”他露出個笑來,玩笑似的說了句。
楊沐桐有些訥訥地哦了聲,抱著箱子轉個身,一步一步地繼續往巷子口走,走得有點慢,像是故意的。
陳葉和她並肩走著,一點都不著急,甚至還有心思低頭看他們是不是出同一邊腳。
也不說要幫她拿東西,反正她不會答應的,懶得說了。
快走到巷子口的時候,他想起那天在婦產科遇到的事,開腔問道:“那個來打小三的大姐……沒有再來吧?”
楊沐桐愣了一下,“不知道啊,我中午就下夜班走了,沒聽說,應該沒來吧。”
陳葉聞言也愣了一下,“……你那天要下夜班?”
楊沐桐嗯了聲,有點疑惑地側了一下頭,“小……怎麼了嗎?”
“……沒事。”陳葉搖搖頭,扯了一下嘴角。
他的巧克力啊,該吃的人終究還是沒有吃到,可惜了,可惜了。
楊沐桐見他否認,哦了聲,沒再說什麼,眼看著已經出了巷子口,她的車就在旁邊的樹下,倒也不必覺得不說話會尷尬了。
她忍不住鬆了口氣,“我車就在這兒,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陳葉反應過來,直接就往右邊一拐,走了幾步到車邊,拉開副駕駛的門,把懷裡的東西放進去。
然後再繞過車頭走到駕駛位,拉開車門坐進去,陳葉聽見前後兩聲關門的嘭聲響起,間隔極短,仿佛在昭示著主人離開的心情有多麼迫切。
實在沒忍住,拉著臉翻了個白眼,他是新冠病毒嗎,她跑那麼快?
他一邊腹誹,一邊慢吞吞地開了車鎖,坐進去,係好安全帶,然後跟在楊沐桐的車後麵,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她和自己往同一個方向去。
一直走了很遠,他們都還是同路的,陳葉覺得驚訝極了,他都不知道原來他們住的地方離鳳凰巷是同一個方向。
也不知道她住的是哪個小區。
終於過了在過了一個紅綠燈路口之後,楊沐桐的車往右轉,他要直行,這才算真正的分道揚鑣。
楊沐桐從後視鏡裡發現後麵那輛一直跟著自己的車不見了,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實在是太危險了,她還以為自己被壞人跟蹤了呢!
——倒也不賴她,天色太暗,路燈光也不夠亮,當時又緊張,她根本不知道陳葉的車長什麼樣,車牌又是什麼號碼,更不會想到他會跟在自己後麵了。
隻是經過晚上這一照麵,楊沐桐忽然間有些忐忑,萬一再在醫院碰見了,他上來也是問一句“怎麼不叫小葉哥”,她怎麼回答?
她真是一點都不想讓同事們知道她和陳葉的關係,醫院就那麼大,上午發生的事下午就能傳到連食堂阿姨都聽說,她可不想成為大家議論的焦點。
她懷揣著擔心睡著了,第二天就是周一工作日,進辦公室時她莫名就有點心虛,但很快,她就忙得忘了這件事。
剛從病房查完房回來,林清就找她:“沐桐,準備一下,我們要收一個比較特殊的病人。”
楊沐桐一愣,有點疑惑,“怎麼個特殊法?”
“是一個有嚴重心臟疾病的產婦,她十年前在我們醫院總院做過心臟移植手術。”林清的表情非常鄭重,“這次她選擇在我們分院生產,是對我們的一大考驗,收進來之後,要跟心外科、麻醉科一起會診,沐桐,這是容城首例心臟移植術後生產的病例。”
楊沐桐聽得頭皮一緊,忙點頭答應道:“主任你放心,我一定謹慎行事。”
林清點點頭,拍拍她肩膀,“我相信你能管好這個患者,你向來都很細心,又有耐心,到時候記得多安撫一下產婦,緩解她的緊張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