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沐桐想要知道那個笑氣成癮的患者到底什麼樣兒,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心想要是餘醫生問的這話就好了,她一定會接著問下去。
可換了陳葉嘛……總覺得會矮了他一個頭。
她也知道這是沒必要的好勝心,但是……她忍不住啊!
隻好就那樣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楊沐桐的眼睛生得很漂亮,不大不小,在她的臉上恰如其分,眼珠烏溜溜的,凝望著人像是會說話。
她臉上的每一處單拎出來都普普通通,乏善可陳,可是組合到一起,就有了生命的靈氣。
陳葉很早很早就知道這一點,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小胖丫頭,蹲在門口眼巴巴地看彆人玩遊戲。
都多少年沒見她這麼看著自己了,陳葉心裡感慨,又忍不住發軟。
他甚至想伸手揉揉她的頭。
“咳,你打開23床的病曆。”他清清嗓子,將視線轉移到她麵前的電腦上。
還是第一次覺得辦公室人太多了,嘖!
楊沐桐聽到他的指示,雖然還是沒說話,但卻立刻就點開了23床的病曆。
點開之前,還認真看了一下他的疾病診斷,顯示是“脊髓亞急性聯合變性”,覺得有點奇怪,這是什麼病?
“主任,你坐。”餘湫這時站起來,將椅子讓給陳葉,拿著病曆夾就出去讓護士過醫囑了。
陳葉道了聲謝,坐下之後從口袋抽出一支筆來,用筆戳戳屏幕,“喏,這就是現病史,當時來的時候,除了他還有另一個比他小幾歲的男孩。”
楊沐桐聽到這裡回頭看一眼患者年齡,才二十二歲,於是有些驚訝地問道:“那豈不是才十幾二十歲?”
“十九歲。”陳葉道,“說是比他小三歲,前後腳出去讀書,在同一個城市同一所大學。”
楊沐桐震驚道:“十九歲……他也是這個症狀嗎,那以後怎麼辦?”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那行“四肢呈肌萎縮狀態”的症見描述,眉頭緊緊皺起來。
電腦屏幕的光落在她指甲蓋上,投下微弱的影子。
陳葉的目光頓了頓,解釋道:“那個孩子還沒到這一步,不過抑鬱症有點重,我幫他們聯係了腦科醫院的王主任,他們去那邊隔離治療了。”
楊沐桐愣了一下,“……王主任麼?就是那個、那個、那個……誰?”
她那個了好幾下,最後用疑問的語氣說出個“誰”來,聽起來就像是根本不知道人家,周圍的同事頓時就都笑起來。
連管床醫生都說:“沐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楊沐桐霎時間便覺得有些囧,不是啊,她知道是誰啊!
陳葉的母親孟荔主任有個很熟的師弟姓王,在腦科醫院當主任,是容醫大的教授,也是神經內科方麵的專家,當年陳葉要選導師時,她還在家聽周悅說過,說孟荔想讓陳葉去自己師弟門下繼續餘下的課程。
可是陳葉沒聽,直接拜入神經病學泰鬥林濟昌門下,那不比王主任牛逼多了,他直接跟王主任成了平輩!
彆人不知道她的意思,陳葉倒是知道的,點點頭,“就是那個誰。”
說完神秘兮兮地朝她眨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
23床的管床醫生看著呢,見狀咦了聲,“陳主任跟楊醫生有小秘密哦?”
楊沐桐愣了一下,隨即乾笑了兩聲,“沒有啊……”
一股被人發現她和陳葉的關係的心虛感油然而生,儘管她知道這沒什麼,大不了告訴大家他們以前就認識,人家也並不會追著他們問彆的,但她就是緊張。
大概這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是那個心裡有鬼的人。
陳葉見她這樣,心裡覺得好笑,她到底知不知道越是這樣,就越是顯得她放不下?
可是她怎麼可能放不下,最放得下的就是她。
他心念轉了幾下,笑眯眯地一揚眉,開玩笑地看向同事,“不是吧不是吧,不會有人居然不知道腦科醫院的王鵬主任吧?”
聽到王主任的名字,大家又笑了起來,江春來還幫腔說:“王主任的大名誰不知道,上個月我們還聽了他的講座,講高血壓合並妊娠的,楊醫生也知道吧?”
楊沐桐忙點點頭,那次講座實在酒店辦的,她要值班就沒去,讓劉玉桃幫她刷的學分卡。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是什麼小秘密了嘛,“原來是沐桐姐一時間沒想起王主任的名字啊。”
楊沐桐乾笑,又點點頭,你們說是那就是。
陳葉也笑,但他的笑跟彆人都不一樣,充滿了揶揄和調侃,是一種隔岸觀火的幸災樂禍。
給楊沐桐氣夠嗆,關了電腦上的病曆,這就要走人。
陳葉忙叫住她:“你不問問他怎麼治療?”
“用大量的維生素B12嘛,病曆裡寫著呢。”楊沐桐笑著應道,又指指電腦。
她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柔軟,但眼神卻不是,凶得很,陳葉覺得自己再逗一逗,就能獲得挨打大禮包了。
於是他立馬一臉正色地誇道:“楊醫生跟大家聊天都不忘把病曆看完,這種學習精神值得大家學習。”
大家又笑起來,楊沐桐:“……”
一陣歡樂的琵琶曲響起,楊沐桐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一聽,唐璐打來的。
“沐桐姐,你快回來,小熊貓她家大女兒來了,跟她爸鬨起來了,她爸說要把小熊貓扔了!”
楊沐桐一聽,覺得頭都大了,“林主任不在嗎?讓她去勸勸啊,譚敏呢?”
她一麵問,一麵要往外走,“我這就回去,你先穩住產婦家屬,千萬不能讓他把孩子抱走!”
說完掛了電話,跟回來的餘湫說了聲先回去了,然後匆匆離開。
她走之後,神內的同事們又開始議論:“看樣子婦產科有瓜啊?”
“到時候問問唄,小莊好像輪婦產科去了。”
陳葉聽見這樣的對話,說了句:“你們這麼閒?要不然跟我上門診去吧,門診人多,故事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