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風寒(1 / 2)

涼州的雪來得很早。

屋子裡燒了炭,還是有點冷。

從均念了一長串京中動向,殷臻聽得昏沉。他裹著大氅窩在榻上,手指尖和腳冰涼,不由得整個往裡縮。

“廚屋有點心和熱湯,殿下吃些什麼再睡,”從均輕手輕腳將燭火挑暗,低聲勸,“身上好受些。”

回來的路上見了風,剛咽進去一副藥。

殷臻點了點頭,站起來時眩暈地閉眼,眼前一片發黑——糟糕,風寒的前期預兆。

他扶住牆:“孤……”話說一半院子裡門響了。

殷臻混沌的腦子一清醒,猛然朝外看。

從均衝埋伏在暗處的侍衛招手,須臾院門口就站了一排人。

從均不解地:“殿下,隻有兩個人。”

殷臻右眼皮一跳。

他揣著袖子,冷冷:“開門。”

離門最近的正是卓炎,他手上還沾著白花花麵粉,翹著小拇指把門一開,一陣狂風卷進來——卓將領險些被塞外風沙迷了眼,眯著一隻眼定睛往外看。

傻眼了。

宗行雍和藹可親地站在門外,手中珠串在夜色中折射出微妙的溫柔顏色,肩上落了薄薄一層雪。

他理所當然道:“從城外到營地還有十裡地,風雪如此大,太子想必不忍心見本王連夜回營。”

他不是第一次來驛站,但前些日子殷臻手底下大部分人都被派去摸查涼州兵力,昨日才回。

攝政王。

活的攝政王。

活的關外神將。

雖然是活的,但跟自己主子不對付。

卓炎頭頂被潑了一盆冷水,很快他身後傳來殷臻絕情的拒絕:“孤這裡塞不下人。”

宗行雍難得沒有立刻嗆聲。

殷臻立在台階上,穿厚厚一層還是凍得嘴唇發白。他看起來身體不太好,攝政王凝重地想,時不時咳嗽,腿腳……

他視線落到殷臻腿上,微不可察皺了皺眉。

這人視線很奇怪。

殷臻警惕地盯著他,以防他又做出什麼或者說出什麼來。

上午跑馬應付這個應付那個,他非常累,體力和精神都跟不上,實在沒法子跟宗行雍在寒風中打太極。

今日是冬至。

“孤改主意了,你進來。”殷臻冷冰冰吐出幾個字,“離孤遠點。”

攝政王被放進來了。

他先是到廚屋巡視了一整圈,架子上的小鍋中燉著藥,藥汁濃稠而發苦,咕嚕嚕冒著泡。精巧的糕點和小巧秀氣的扁食裝在食盒中,另一口砂鍋上溫著雞湯,紅棗漂浮在上邊。

宗行雍全然沒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覺,問:“沒用晚膳?”

這一屋子人都是臨時在涼州城內找的,心理素質不怎麼樣。

攝政王一開口滿屋子的人都有被問罪的錯覺,大夥兒大氣不敢喘。領頭的廚娘揩掉頭頂的汗,唯唯諾諾:“貴人身子不舒服,隻喝了藥。”

藥。

宗行雍又問:“什麼藥?”他稍往後一瞥,籬蟲也從門外踏進來,整個廚屋瞬時變得狹小。

籬蟲掀開蓋子嗅了嗅,朝宗行雍微不可察搖頭。

宗行雍從廚屋退出去。

他二人一出去外麵的新鮮空氣仿佛都進來了,廚娘彼此對視,拍著胸口鬆了老長的氣。

食盒本來是提在下人手中,被截胡下來。

宗行雍沒敲門,直接進了。

殷臻壓著太陽穴,腦子一抽一抽地疼,他瞪著宗行雍。

宗行雍伸開雙手表示自己全身沒有利器,自覺退到三米外。

他放柔和聲音:“吃點什麼?”

殷臻蒼白眉眼在屋中漂亮到驚心動魄,他放下本就被生病消磨得所剩無幾的警惕心,小聲嘀咕:“孤吃不下。”

吃不下算了。

宗行雍無聲掠過他全身。

殷臻有點犯困,他是真累了,宗行雍愛在他屋子裡乾什麼就乾什麼,愛看就看,攝政王想乾什麼天底下沒人能阻止。

他胳膊腿兒酸得沒力氣抬起來,隻想睡覺。

話是這麼說屋子裡放進來一頭大型猛獸殷臻心裡還是不放心,眯一會兒又猛然驚醒,看宗行雍站在原地才放下心,然後又閉眼,又一醒——等再一睜眼宗行雍站在他榻前時嚇了一跳,沙啞道:“乾什麼?”

宗行雍五官陷在錯雜陰影中,看不分明。

宗行雍:“本王就站這兒。”

殷臻直勾勾瞧他,眼睫疲累地眨了眨。

算了。

站哪兒沒差,他這麼勸自己。

又過了半炷香。

殷臻跟睡意掙紮了半天,被子上驟然一沉。

他眼皮一掀,啞聲:“滾遠點!”

病中,不那麼有氣勢,反而軟綿綿。

宗行雍舉雙手表態:“本王不動了。”

殷臻沒覺著哪兒不對,他頭痛,反應慢半拍,真把眼睛又閉上了。

宗行雍靠近了點,觀察他。

嘖,生病的時候惹人疼多了。嘴裡也沒那麼多本王不愛聽的話。

殷臻又醒了,不太清明地想宗行雍居然沒有我行我素地上來——他記憶一時錯亂,差點以為是在攝政王府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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