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病來如山倒,但皇帝到底年輕,經這一夜溫病折磨,終是得到了五分緩解,他在混沌中睜開眼睛,瞬間隻覺頭痛欲裂,口乾舌燥,待眼前的景象逐漸轉清時,他發現床榻前倚著的人。
褚湉頭靠著黃花梨架子床圍子邊小憩,微弱燭火映照下,一張鵝蛋臉素淨清麗,長睫微垂,頗具春山顛倒之態。
皇帝怔了怔,發覺掌中傳來溫潤細膩之感,抬眸竟見自己緊緊扣著女子手腕,看樣子,這姿態應是保持了整整一夜。
他頓感窘迫,倏然放開了手,猶自尷尬的彆過頭去。
褚湉本也睡得輕淺,這一舉動使她瞬時醒來,抬頭就見皇帝早已清醒,隻側頭無言。
大概是難受得緊。
褚湉這麼想著,也顧不上手臂麻木且傷處隱隱作痛,她實在有點喜出望外。
她瑩白如玉的臉兒微微帶笑“萬歲爺可好些了?”
皇帝眼睛並不去看她,隻有些虛弱的開口“朕口渴的厲害,拿水來吧。”
褚湉應著,忙起身去倒水,齊順聽得動靜,一個跨步過來,跪在床前哭笑著道
“萬歲爺現下如何?可好些?奴才這就傳太醫們進來!”
話音才落,雀躍著出了東稍間,照直奔去偏殿。
太醫們隨著齊順火急火燎地向著東梢間魚貫而入,直生生把褚湉擠出了內室。
殿外,褚湉默默地立在滴水簷之下,她高高望去,初晨異涼,天漸陰霾,春寒料峭的時節,整個紫禁城似是籠罩在一片低沉沉的霧氣當中,自有著說不出的蒼茫。
忍不住看向腕處那被星點血跡殷出的白絹,還有那被長久握住而留下的紅痕。
她垂眸凝著它出神,仿佛間那隻因病中溫涼而綿軟的手還覆在上麵,那觸感如此真實又深刻,以至於久久揮散不去。
褚湉踱步出了後殿腰子門,使勁晃了晃頭,企圖打亂突如其來的心猿意馬,她不知自己怎麼了,索性不知也便不再去糾結其中。
雨蘅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緩步過來,一手柔柔搭上她的肩,輕喚道“傾瀾!”
褚湉回神見她晶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瞬探究之意,複而又有絲絲關切浮出“累著了吧?看你的臉色可不大好。”
褚湉下意識抹了把臉,忙笑道“是嗎?我反倒沒發覺累,不過是擔著心罷了。”
雨蘅掛著一抹莫測的笑,眼睛忽而盯向褚湉手腕,緩緩開口“這一宿動都不得動,怎麼會不累呢?倘若沒錯的話你那腕子......”
“快彆提!”褚湉本能般的忙搶過話來“萬歲爺昨兒夜裡頭病的深沉,想是錯把我當成了醇親王福晉……”
褚湉頓了頓,微歎出聲“這事兒隻齊順咱們仨知道,不能再傳了,傳開了對誰都不是好事。”
雨蘅入宮這麼久,也早已深知其中利害,立即點頭保證三緘其口。
這時候,齊順自寢宮中出了來,一眼看到腰子門旁的兩人,隨快步而來。
行至跟前,褚湉自他眼中看出些許疏離,卻也並未當回事情,隻道“可有事?”
齊順想起昨夜情景,他隻擔憂會不會給皇帝帶來不測,他從小貼身伺候皇帝,很多事情,彆人不知道,他卻看的真切,因此,他即便自己是個太監,卻仍同情皇帝的境遇,就拿褚湉的坐探身份來說,他比誰都忌諱防範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