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湉暗自歎了口氣,說起風水布局,太後就本是沒有丁點的發言權,原本錯落有致、左右對稱的東西六宮,還不是被她生生給打亂,胡拆亂建,隻供自己意願來。
這當口她還居然如此趾高氣昂的說出這番話,實在不嫌虧心,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皇帝似是沒有絲毫情緒泄出,隻是平靜的說“是子臣疏忽釀成大禍,子臣知錯。”
“罷了……”太後伸手扶起跪地多時的皇帝,見他如此老實,自己語氣也緩和許多
“事已至此,皇帝也不必過多自責,往後你便要當家做主可再不能胡來,皇爸爸一直相信你就是我選的大清明君,你可萬不能辜負了我的信任。”
“兒子必定竭儘所能。”
太後猶如會變臉戲法般,適才疾言厲色,現下又一張慈母殷勤期盼兒子建功立業的和藹麵孔,她眼中有濕潤也有些許心疼的意味,執著皇帝的手,語重心長道
“我知道,你心裡頭堵著氣,這門親事你不十分樂見,但是咱們皇家的婚事聯姻壓根兒就不是什麼你情我願,兩情相悅,兒女情長不適用在咱們身上,要說苦,誰不苦呢,皇爸爸是想得遠呐。”
“知根知底的且比那些外人妥帖,娶妻娶德,喜子這孩子老實嫻靜,頗具些當年慈安皇太後的性情,又是實心實意的衷心,立為中宮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湉哥兒,皇爸爸何嘗不知道你的心意,可如今木已成舟,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吧,皇爸爸願受著。”
皇帝極其厭煩選後之事再次被提及,三番兩次的敲打,隻歎了口氣,隧道“子臣不曾怨恨。”
“子臣,明白您的苦心,。”
太後仿佛才得以安下心,輕輕點頭“好,好,你明白就好,皇爸爸都是為了你,為了大清才不得已而為之,你若明白,也不枉費我這一番心血。”
“子臣必定銘記在心。”
皇帝跪下說著公式般的話術,誰也看不到他此時的臉。
奉先殿中,幽幽的燭火在輕煙之間黯然明滅,那一排排如豆的焰時而顫動時而躥升。
褚湉被香火迷得有些混沌,但見皇帝上前,又在各個祖宗的牌位前上好了香,他一直不言語,麵朝先祖默默的跪在殿中,她便跟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同跪著……
時間茫茫然流逝,抬頭間依舊是他筆直的脊背,褚湉想著時辰已是不早,想開口勸說,話到嘴邊總又咽了回去。
依皇帝的性子,此時此刻她怕是無能為力,就隻念著他這一天裡多數都跪著,唯恐身子吃不消。
想到此處,褚湉才感到自己的腿酸痛的緊,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膝蓋。
手接觸著衣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皇帝此時竟徐徐道出一句
“你回吧。”
她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話,皇帝又道“朕今日不走了,就在這裡,你且回去,沒朕的吩咐誰都彆來。”
褚湉乍聽,本能的向前膝行幾步,忙道
“冬夜極冷,跪上一夜如何受得,倘若皇上不顧全,而我即在皇上身邊服侍,就要替皇上多多顧慮身子,事態既已如此,罪本又不在皇上,況且今天已經跪了好些時辰了……”
“回吧。”她懇求道。
皇帝沒有立刻回答她,頓了片刻才隱隱發出些許的冷笑
“也許你說的都對,你瞧,她本就不打算給我機會。”
“朕再怎麼逢迎,再如何示好,又能如何?罷了,你回去。”
褚湉被他那暗澀又自嘲般的冷笑話語刺痛,心口一陣悶堵。
也許她自己早已明白如果想要反逆曆史,扭轉局勢,是難如登天之事,又偏偏想為他做些什麼,隻是自己沒用。
她苦惱至極,隻搖頭“不,我不走!”
“傾瀾在這陪著皇上跪,要回也隻能一同回。”
皇帝沉默良久,心內一陣牽痛,他想她陪在自己身邊,隻有她在,他才更堅定那一份無所畏懼的心,即便伏低做小,臥薪嘗膽,他也願意韜光養晦等下去,可他同時也明白,他的這份愛意,會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