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正淨了手,一麵沏著茶一麵道“不是,是師父的書,因我識字多些,有時師父遇見些不認得的,便問我了幾次。”
褚湉笑說“你們到底誰是誰師父了?”
謝安沏好茶,一派規矩的奉在她身邊的桌上,道“不敢當,師父自然是寇諳達,他是不嫌棄我,不恥下問而已。”
褚湉拿來茶杯,卻見是個品相不俗,典雅不過的吹綠杯,不禁歎道“這茶杯真是極清雅,總和這低暗直房格格不入似的。”
謝安立在一旁,如實道“這是我自己的東西,家裡帶來的。”
褚湉霎時覺得不好,忙放下杯子“這我不能用,既是你家裡頭帶來的,必是珍貴不過,自己好生收藏著吧。”
謝安不以為意的道“姑姑豈能用那些下房裡頭的俗物,這再如何也不過是個茶杯,自然就是來喝茶用的,反正謝安是個俗人,隻知道物儘其用。”
他說著粲然一笑,褚湉不再推辭,徑自品著茶,不禁驚覺,當年那受人欺負,失了親人的小可憐如今也十七了,個子高挑眉目如畫的,人又白淨,端的十分受瞧。
“剛我見珍主子把皇上請去了禦花園,這冰天雪地的,她可真敢想敢做,後宮裡頭她最得意,偏還不知低調行事,可知福禍相依,太後皇後的眼睛可都盯著呢。”
褚湉放下茶杯,蹙眉道“虧你一向謹慎,沒的議論主子做什麼?”
謝安拉來凳子坐下,隻說“怕什麼,這裡又沒彆人。”
“我隻是想說,姑姑千萬不要和珍妃走的太近,不,是跟她們都不要走的太近,如今聽聞朝堂上有兩派,後宮總脫不開關聯,姑姑少與她們走動為好。”
難得他還思慮些這個來憂心自己,褚湉感念,會心一笑“我知道,你就彆操心我了。”
謝安想了想,換了個話頭道“姑姑一向在寢宮,大多時候則是回去北五所,想必長久不問世事了。”
褚湉點頭道“這樣多好,活的輕鬆自在,況且彆人的事我過問做什麼,我才懶得知道。”
謝安見她如此說,猶豫起來,褚湉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有話就說吧,彆藏著掖著的。”
謝安猶自用火鉗子撥著炭盆裡的炭火,不緊不慢的開口“儲秀宮的小田和我早年一道入的宮,算是私交不錯,他如今得臉,又在崔二總管底下當徒弟,他這人見著熟人嘴便把不住門,前兒他自園子回宮取東西,我們聚首,還跟我說起,他師父磨叨著老佛爺又要給那麟查大人的婚事指派呢,說老佛爺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不歇心,都能騰出手來管一管……”
褚湉猶自持來茶杯,盯著杯身透潤色澤看了又看,隨意道“是麼,太後還是厚待他。”
謝安意味深長的揚了揚嘴角“畢竟是禦前之人,阿瑪又鎮守著老家發跡之地,能不拉攏麼,這麼看,皇上真是難,身邊但凡有些可用的,都要一一收入她囊下,不給半點號令天下的餘地。”
“而想要站穩腳跟,必要有絕對實力的扶持幫襯,朝中重臣的任免權沒有,軍權牢牢握在頤和園手裡,更不要提幾乎全員依附,如今即便想要培植親信,也是難上加難,小貓兩三隻,如何能成氣候?”
“皇上,難啊……”
褚湉被他的一番話嚇了一跳,連忙示意他噤聲,謝安倒是一概無所謂樣子。
褚湉想不出一個小小的普通內侍,一無背景二不掌權,又久在深宮下層,居然能說又敢說出這等話來,放下茶杯,再次看向他看戲一般的表情,登時生起警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