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著暖籠裡不時顫動鼻子的雨點兒,忍不住掛上了一抹笑。
事到如今,它一直在自己的身邊,終究是該慶幸的,畢竟人活在世並不是隻有一味的失去。
前不久太後自頤和園回宮居住,寢宮又移去了養性殿後的樂壽堂。
褚湉想著,這些與自己也沒多大關係,現在,她隻關心著這見鬼的天氣。
眼瞧著就要出正月了,可依舊是寒冷襲人,說來這季節裡頭下雪也是常有的事,外麵天色昏昏沉沉已有好些天沒見著太陽,才預備換下厚重的冬裝,猛一出門又凍得牙打顫,忙揀了出風毛的小棉坎肩套上,這才稍解了寒。
如今的吃喝穿戴雖遠不比從前,反而正合了她意,大家清一色,誰也不出挑、不顯眼,畢竟默默無聞才得長久,俗話也都是說槍打出頭鳥,樹大易招風。
一早,發現庫裡的兩件端罩的裡子邊有些脫線,她們自己動手又怕功夫不到家,出了紕漏也得不償失,隻好包起來又去勞煩衣作。
褚湉與雨蘅用托盤呈著包袱一人捧了一件,才出了四執庫,雨蘅便冷的縮著肩,啐道
“衣作的人也不是什麼和氣的主兒,仗著手藝好,心眼竟還沒手裡針的針鼻兒大呢!這大冷天兒的,沒的又要去看他們翻白眼兒!”
褚湉聽她的調子忍不住笑道
“我們求他們辦事,沒好臉兒也是難免的,為這些不值當的事也能把你氣成這樣。”
雨蘅扁了扁嘴巴,正說著,便一同拐進了東筒子。
抬眼望去,狹長幽深的夾道,兩旁高聳的紅牆上頭是那窄窄的灰色天空。
一切都是那麼淒然安靜,隻有幾隻老鴰伴著粗劣嘶啞的叫聲飛過。
可又有誰會知道這看似黯然表象下的紫禁城暗藏著多少殺機和陰鷙,這城中人的命運到底掌在誰的手裡?
褚湉越想就越覺壓抑不堪,那就索性不去思慮太多,還是顧著眼前的日子,除了順其自然再沒有彆的選擇。
她看了眼雨蘅,閒閒的開口道“算上今年,還要三年……真羨慕你啊,把出宮後的日子都安排好了。”
雨蘅知道她的心,不便多說什麼,隻是猶自正了正手上的托盤,淡笑著
“長泰的師父一直有意提拔他,先頭指派去景仁宮當差了,熬些時候升個掌案也是有的,珍主兒對待他們一向寬仁大方,這個去處也算不錯。”
“原本計劃是不顧代價的出去,如今也改了主意,他說攢下錢就在外頭的胡同裡租下個宅子,先讓我安頓,他下了差也好有了去處,原本我也不預備回哥哥那裡,就在城裡找些針線活計,或者做些小買賣,兩個人搭幫過日子,不求富貴,隻求個長久。”
褚湉點頭“這樣一來,也是可行,隻是苦了你,還要奔波。”
雨蘅聽了她的話隻是微歎,怔了一會子才輕道
“我隻想為自己做回主,他對我真的很好,從前剛進宮時他處處照顧我,為我解圍,我聽說阿瑪去世的噩耗後,那陣子難過的什麼似的,隻他還能把我逗笑,送我定情的發釵,就連吃喝,一有好的他都想著給我……”
“你看,我還求什麼呢,咱們女人不就求個疼自個兒的人麼,將來倘若生活寬裕了,我倆打算抱養個孩子,好繼承他的香火,有個披麻送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