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十分暖和, 即便是寒冷的冬日, 仍然可以讓中午在這裡睡覺的人熱出點汗意,景池躺的位置剛好是天台上唯一一處陰影裡,小屋子為他遮蔽了中午蒸人的太陽。
這邊風景獨好,景池卻頭疼的厲害。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不適還未從身體中消失, 他抬手扶額,上麵的冷汗凝結在掌心,眼睛盯著自己腳上那雙張揚的喬丹,微微愣怔了一秒。
似乎有些不對勁。
那兩條盈著肌肉的長腿有點纖細了, 不是說孱弱的細瘦, 而是有點像是剛抽完枝的少年,充滿了青春的力量,卻沒有成熟之後的獨特渾厚感。
所以……這次是穿成了高中生?
景池皺著眉瞧了瞧自己的手,不醜,帶著點小麥色。
也是一隻少年人獨有的手。
他舔了舔唇角, 周圍的喧鬨還在繼續:“就知道你這樣的孬種不敢往下跳, 既然沒膽子, 走路就該長點眼,你他媽沒事往誰身上撞呢?”
“問你呢?聾了,說話!”
誰家的熊孩子這麼鬨?
景池按著額角站起來,忍受著胃裡的翻湧站起來走出陰影,抿著唇越過小屋子看向吵鬨的聲源。
隻見那邊的天台角圍了三五個少年, 少年們背對著他正在指責著角落裡的誰, 聲音奚落、麵含不屑。
這架勢看著簡直是要把人逼死。
“彆問了建子, 你看他那個慫樣,一個男的卻這麼瘦這麼弱,動不動就哭,看到他就煩!”
“沒辦法,總有醜人不知道好好躲在家裡還非要出來惡心人……”說著一腳將角落中的人踹倒,“噗通”一聲膝蓋倒地聲,又響又殘忍。
說完那群人便毫無顧忌的笑了起來,刺耳極了。
樓下奏樂的歡快調子飄上來,正在慶祝元旦晚會的開幕,與這邊的氣氛相比,一是凜冬一是春日。
莫名諷刺。
景池向來看不慣這種事情,皺著眉就要走出去,然而步子還未邁出,便臉色痛苦的僵住了。
“噗通、噗通”。
心臟猛地跳動、耳朵嘶鳴,這種情況持續兩秒之後,這個世界的欣喜輸入景池的腦海中。
轟鳴的機車,戴眼鏡的青年教師,林蔭道,一群少年,巷子,五顏六色的小混子,籃球場,實驗室的激吻,圖書館,幫五顏六色的小混子補習,辦公室,調.戲青年教師……
一幕幕在腦海中迅速閃過。
下一秒,陰影中的少年眼皮猛地掀起,死死盯著天台角落中的那群人。
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了!
他也明白眼下的時間點是什麼時候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時間正是!
正是!!
正是——
景池來不及多想,他瞧著那個已經翻過圍欄的少年,瞳孔猛地縮緊,趕忙跑過去。
那邊的幾個人正把角落中帥到的少年扯起來,往欄杆那邊用力推搡。
聲音嘲諷:“等什麼呢,都這樣了,還有臉活著啊?”笑嘻嘻的補充:“知道嗎,你這種廢物,留在世上也是浪費資源。”
角落中沾滿泥土的少年身子微抖、眼眶發紅,雙眸平靜的一一掃過他們,視線中的涼意和裡麵的灰敗讓那幾個人怔了一下,都訕訕閉上了嘴。
下一瞬,少年轉身穿過護欄,一雙刷的泛黃的帆布鞋踩在外圍狹窄的牆沿上,抬頭望向天空,那裡藍天白雲乾淨的很。
起先被他眼神嚇到的幾個人從愣怔中反應過來,立即拍手叫好:“快跳快跳!彆站在那嚇唬人,快快!”
站在圍欄外的少年緩緩鬆開了手,閉上眼睛,輕輕道:“爸爸,媽媽,我來找你們了。”
一滴淚從眼角無聲滑落。
就在這時,景池終於到達少年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準跳!”
——川穀,我記起來了,你後麵曾無數次跟我提過這件事情。
告訴我,你當時有多無助和絕望。
現在我終於知道,你有多絕望。
景池幾乎都快處於狂怒邊緣,他本就對這種校園暴力的事情惡心的很,沒想到這群人欺負的竟然還是他的老寶貝兒。
他瞬間怒了,轉頭瞥向那五個人,指著他們:“不如你們跳下去好了。”然後將圍欄外的川穀攔腰抱了回來。
身上沾滿泥灰的川穀眼角晶瑩滑落至下巴,在臉上留下一道不甚清晰的淚痕,盈著太陽的光芒在下巴處輕輕凝著。
他的眼睛詫異地凝在景池臉上,乾淨的眸子裡是滿滿的驚訝和詫異。
對方抱在他腰上的手沒鬆,還緊緊的箍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下巴線條緊繃,看上去十分生氣,“排好隊,挨個往下跳……我看誰敢跑!”
學校沒有人不認識舟明,他家裡有權有勢,入校之初,直接給學校捐了一棟樓,所以即便舟明在學校橫著走,隻要他願意,就完全可以。
而且舟明混的特開,學校裡外的三教九流他都熟,手段又狠又毒,他們逃了也隻是激怒對方。
幾個少年不明白舟明怎麼會突然出現,又為什麼會幫川穀,戰戰兢兢站成一排望著那個麵容不悅的人。
慌忙道歉:“對不起,我們錯了,不該那樣對川穀同學。我們不是人,簡直就是畜生……”
景池是真生氣,可就算這樣,他也不能真讓這幾個人跳下去,可就這麼罷了卻也絕不可能。
他望著那幾個欺軟怕硬的狗東西,上去一腳將為首那個踹翻在地,寒聲道:“互相踹,按這個力度來,我沒喊停不準停,誰要是沒吃飽飯,爺爺我親自幫你們。”
這話一出,幾個少年反而鬆了一口氣,隻要不讓他們跳下去就行。
然後絲毫不猶豫地拉著另外一個互相踹起來,誰也不敢耍賴,倒是認真的很。
三分鐘後,景池叫停了他們,“我數到三之前,全部滾蛋。還有,明天開始再讓我在這個學校看到你們,見一次打一次。我說到做到。一、二……”
幾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敢多問,立即從地上爬起來,互相攙扶著溜了。
不是景池狠,也不是他仗勢欺人,那群人早就欺負男主許多次,如果不好好教訓,以後逮到機會還會對川穀這樣那樣,不如直接斬草除根,讓他們再也不出現。
就算是殺雞儆猴也好,他不想再看到哪個不長眼的,來欺負男主。
見他們走了,景池這才臉色好了點,望向身旁的小家夥,盈著他疑惑、懵懂的視線,“有沒有哪裡傷到了?”
少年川穀立即搖頭,那張臉白生生的,沒戴眼睛的雙眸電力十足:“沒。”
景池垂眸掃了一眼男主膝蓋磨破的褲子,將人一把抱起。川穀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立即抱緊了他,怯怯問:“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