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夫人把裴少陵拉回來摟在懷裡,給他拿了個紅彤彤的柿餅子吃,看孫子啃得歡實,殷老夫人也眉開眼笑,又對薑沅道:“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話,哪能當得真?若是你計較,那才是小雞肚腸。”
薑沅點頭稱是。
沒多久,廚房送了早飯過來,薑沅布好飯菜,伺候老夫人與小少爺用飯。
直到日上三竿,一頓早飯才用罷。
若不是有玉荷熬的紅豆粥墊肚子,到她吃飯的時候,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偏廳有她愛吃的棗糕。
薑沅坐下,細嚼慢咽吃了一塊,正要喝茶,靈芝忽地走進來,道:“姨娘,老夫人說頭有些痛,要你去給她老人家按按。”
薑沅點點頭,趕忙啜了幾口茶,隨靈芝一道出來。
走了幾步,靈芝睨了一眼薑沅眼周的烏青,似笑非笑地說:“姨娘莫不是因為將軍要回府了,才整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薑沅微微一愣,“你是說,將軍要回來了?”
靈芝端著手,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輕嗤一聲:“姨娘竟不知道?將軍大勝北狄,三日後便能到達京都了呢!”
薑沅默了默,恍若沒聽到她的輕嘲。
她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去,腦中不由想起離家半年的將軍來。
半年之前,北狄來勢洶洶,率兵十萬逼近大雍邊境,裴元洵乃輔國將軍,奉官家之命領兵出征退敵,自他走後,便極少寫信回來。
即便送來家書,也是送到老夫人的如意堂,零星幾句消息,也是老夫人同她提及,她才知道的。
如今,將軍征戰大捷快要回府,難怪殷老夫人今日氣色極佳。
而打理府中事務的鄭二奶奶也沒到如意堂來,想是為了迎接將軍回府,特地去準備了。
薑沅沒有說話,隻是移步間,腳步不覺輕快了些許。
靈芝側眸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麵無表情地轉首回來。
看到有個小丫頭拎著掃帚歪七扭八地掃地,靈芝端著手罵道:“臟心爛肺不知羞的東西,再想偷懶耍滑,打一頓板子發賣出去!”
那小丫頭子眨了眨眼睛,反應半天,才知道靈芝罵得是她。
那是老夫人的心腹丫鬟,不能得罪,小丫頭忙不迭認了錯,乖乖掃地去了。
靈芝回過頭,見薑沅抿唇垂眼看著腳下的青石板,一臉氣定神閒的模樣,似乎對她方才的罵聲毫不在意。
暗暗冷哼一聲,挑簾子率先進了正房。
薑沅沉默片刻,定了定神,也走了進去。
給老夫人按摩完,伺候她老人家喝了滋補的參湯,到了歇午覺的時候,這裡不需要她再伺候,薑沅自覺回了木香院。
剛回到院子,便看到玉荷沉著臉氣呼呼坐在廊簷下,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將軍府雖大,木香院隻有三間小小的正房與兩間廂房,這院子裡也隻有主仆兩人,不用避諱旁人。
玉荷心直口快,什麼事都會寫在臉上,看她氣呼呼的樣子,薑沅快走幾步過去。
“什麼事,竟然這樣生氣?”
玉荷指了指院外的方向,冷笑幾聲:“廚房的紅豆吃完了,我給吉祥院送完靴子,便想著取回下個月的米糧,那管糧米的婆子死活不肯撥給我!”
若是按照以往份例,確實應當下個月再支糧米,可是這個月撥給木香院的米豆短了二十斤,送來的紅豆還有大半都生了蟲,那婆子卻不肯通融半點!
玉荷生氣的還不止這一點,吉祥院欺負人,那隔幾日送來一回的蔬菜都是他們挑揀過的,魚肉野味更是從未見過一點!
“既是不能預支,就算了吧。”
薑沅倒沒生氣,想了想,從頭上拔下銀簪塞到玉荷手裡,“這銀簪應能當一兩銀子,可以先買些紅豆回來。”
玉荷不高興地歎了口氣。
姨娘每個月隻有一兩的月例,將軍也沒賞過什麼東西,存銀子的匣子空空如也,連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都不如。
這簪子是她為數不多的首飾之一,連這銀簪都當了,發髻上一點也不光鮮體麵,豈不惹人笑話?
“姨娘好好放著簪子吧,”玉荷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大步向外走,嘀咕著道,“我就不信吉祥院這麼不講理,這將軍府怕是被他們一手遮天了,我去找老夫人告狀去!”
“玉荷,不要去,回來。”
薑沅的語氣罕見得嚴肅。
玉荷跺了跺腳,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來,高聲道:“將軍不在府中,姨娘哪一日不受委屈?這府裡上上下下,雖是二奶奶打理,花得卻是將軍的俸祿。憑什麼他們吃香喝辣,卻讓我們吃粗茶淡飯?”
薑沅的神色依舊淡淡的,不甚在意道:“二奶奶懷著身孕,又同二爺鬨彆扭,脾性此時陰晴不定,不要去招惹她。”
玉荷不高興地撅起嘴。
她心裡頭不服氣。
但姨娘這樣說了,玉荷便會乖乖聽她的話。
掀開簾子讓薑沅進房,玉荷忿忿不平道:“二爺想納妾,跟姨娘有什麼關係,二奶奶真是蠻不講理,遷怒咱們木香院......”
薑沅緩步邁進房內,道:“這幾日不熬紅豆粥了,去後院荷塘摘幾片荷葉回來,清洗乾淨晾曬好了,和米粥放在一起煮,煮開時放些前陣子做的桂花蜜,做桂花荷葉粥,清清甜甜的,又清熱祛火。”
玉荷眼神一亮,忙道:“那我先去采荷葉......”
“不急於這一時,”薑沅靠在美人榻坐下,沉默幾瞬,淡聲道,“將軍要回府了,先去把院子裡的金銀花摘幾朵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