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睡相很乖巧,又很勾人。
如瀑烏發傾瀉在身側,新雪似的肩頭半露,幾縷秀發淩亂地落在精致明豔的臉上,貓兒似地依偎在他胸膛處。
裴元洵的喉結輕滾幾下,眼神沉沉盯著她紅潤的櫻唇。
但,不可放縱自己,耽於欲望。
暗自平複了幾息,他抬手輕輕撥開她臉畔的發絲,掀被起身,悄無聲息地下榻。
出門之前,裴元洵突又想起給她從邊境帶來的禮物忘記放下。
他折返回去,從懷裡掏出一枚鑲東珠的金簪,放在了薑沅的妝奩匣裡。
離開之前,回望一眼,床帳內的人還在酣睡。
他默然看了片刻,邁動長腿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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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沅再醒來時,已過了辰時。
身邊的床榻空無一人,窗外天光早已大亮。
再遲些,就要耽誤伺候老夫人用早膳了。
薑沅揉著酸痛的腰身下榻。
將軍在府中時,雖清冷寡欲,不常到木香院來,可一旦他在這裡就寢,她卻有些發怵。
那持續多時的動作,他雖滿意,可於她的滋味卻並不好受。
想到昨晚帳內的折騰,薑沅下意識擰起秀眉。
還好他每月隻宿在木香院三次,即便疼痛不適,忍忍也就過去了。
匆匆走至妝台前,玉荷拿起木梳,給她梳發。
垂眸時,看到脖頸上凝脂般的肌膚,赫然幾枚顯眼的紅痕。
玉荷掩嘴偷笑了笑。
薑沅對著銅鏡,也發現了脖間的痕跡。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吩咐玉荷:“待會兒穿那件對襟碧色上衣。”
那衣裳領子高,可以遮住紅痕。
玉荷笑眯眯應下。
頭發已經通好,打開妝奩盒,玉荷驚奇道:“姨娘,怎麼多了隻金簪?”
赤鳳祥雲紋金簪,鑲著一枚價值不菲的名貴東珠,玲瓏奇巧,富麗華貴。
不消說,一定是將軍留下的。
玉荷望著那枚金簪,嘖嘖稱奇:“這簪子造型好彆致,是將軍出征回來,特意給姨娘捎的禮物吧?”
那日將軍回府,東遠說給老夫人、二爺和三小姐都帶了禮,卻唯獨沒有木香院的。
玉荷還憤憤不平了一陣,沒想到,將軍也給姨娘帶了禮,還這等貴重。
玉荷興衝衝道:“我給姨娘戴上。”
說著,往薑沅的雲髻上比了比,還沒戴上,卻被她止住了。
這簪子太貴重,戴上也太過顯眼招搖。
薑沅道:“不戴了,先收好吧。”
玉荷隻好遺憾地收了起來。
梳妝完,換好衣裳,剛要出門,老夫人身邊的孫嬤嬤提著食盒造訪。
“姨娘,老規矩,我也不用多說,你喝了這湯,我好回去給老夫人交差。”孫嬤嬤端著手,老臉嚴肅,公事公辦地說。
說完,她把避子湯端了出來。
濃濃的黑褐色湯藥,散發著艱澀苦口的氣味。
薑沅抱歉地笑了笑。
她剛才急著出門去伺候老夫人,差點忘了喝避子湯的事。
沒說什麼,端起碗,閉眼屏息,一口氣灌完。
不過,避子湯苦口得厲害,連舌根都被苦得發麻,連喝幾口茶也壓不下苦味。
玉荷趕忙遞了快蜜餞過來。
孫嬤嬤麵無表情地收回空碗,道:“將軍說了,姨娘今日好好歇著吧,不必去如意堂伺候了。”
薑沅抿緊唇,白皙的額角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強撐著點點頭:“謝過老夫人,謝過將軍。”
待孫嬤嬤離開,薑沅再也忍不住,躬身趴在痰盂旁,難受惡心得乾嘔起來。
湯藥沒有吐出來,乾嘔一陣,腸胃勉強好受了一些。
玉荷攙著她躺回床榻上,臉色也不好看。
那避子湯苦口難喝,姨娘每次喝完,必定難受好一陣子。
薑沅靠在床頭一陣兒,煞白的臉色和緩了些,看到玉荷悶悶不樂地扁著嘴,不由輕笑了笑。
“這湯雖喝起來十分苦口,對身子卻並無大礙,不妨事的。”
寬慰玉荷,也是在寬慰她自己。
歇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恢複如常。
今日得閒,也不用做什麼針黹女紅,薑沅坐在窗邊的美人榻上,拿了本醫書看。
這醫書是外祖父給她留下的。
外祖父醫術高明,是淳安縣有名的大夫,薑沅父母早逝,幼時被外祖抱回家中悉心養大。
十一歲那年,外祖母因病去世,外祖父也突發心悸而去,閉眼前,外祖父將她交給了兒媳楊氏教養。
舅舅先前病逝,舅母楊氏寡居幾年,隻有一個兒子賈大正。
他比薑沅年長五歲,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還染上了好賭的毛病。
薑沅十四歲那年,賈大正把薑家祖產揮霍一空,還欠了一屁股賭資,追債的人接連到家中鬨事,楊氏沒有銀子,狠心將她賣到了牙行。
正在薑沅出神時,院門被咚咚咚連敲了五下。
薑沅一下子回過神來,秀眉頓時擰成一團。
她定了定神,吩咐道:“玉荷,去看看是誰。”
玉荷很快去而複返。
原來是將軍府北麵角門的婆子來傳話,說是賈家大公子在角門處等著,要見薑沅。
這賈家大公子,就是賈大正。
玉荷著急地跺了跺腳:“姨娘,賈大正又來了,該如何是好?”
薑沅輕輕咬住唇,深吸一口氣。
“躲著不是辦法,我不去他是不會走的。我去見一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