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美妾 葉信言 10500 字 4個月前

那把匕首匕尖悉數釘入柱中,就連匕柄都泛著瘮人寒意,雖然不知來人的身份,但他那沉冷聲音落下,帶著殺伐果決的凜厲氣勢,為首的聞大夫兩撇胡子嚇得顫了顫,立刻撒開腿跑出了醫堂。

他一走,剩餘的大夫麵麵相覷片刻後,恍然反應過來,一個一個你推我搡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生怕再晚一步,就會被那匕首削掉腦袋。

藥堂內的混亂吵嚷一時歸於安靜。

看到將軍,薑沅又意外又感激,她提起裙擺,匆匆幾步奔到他身旁。

多日未見的思念掩在眸底,她深深打量了他好幾眼,確定他沒有因除賊而受傷,那顆懸掛幾日的心才稍稍放鬆下來,道:“將軍怎會來這裡?”

藥堂發生的事一目了然,裴元洵拂起她方才混亂之中落在雪腮旁的鬢發,沉聲道:“在官邸沒找見你,聽說你來了這裡。你要給這位夫人施針?”

這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薑沅忙點頭道:“事不宜遲,我要借用這裡的醫堂,麻煩將軍幫我看守這裡,我需要大約半個時辰治病,半個時辰觀察病患治病後的情況,期間不要讓其他人進來打擾我。”

治病救人的事,她是大夫,所說的話便是鐵律,裴元洵沉聲道:“好,你放心醫病。”

借用醫室不會再有問題,不過,薑沅還需要兩個助手。

那些大夫們已撤離到藥堂外麵,隻有兩個小醫徒還站在原地,他們沒有離開,而是頻頻朝她這邊張望著,一副想上前幫忙又不敢的模樣。

薑沅看了他們一眼,走過去問道:“我要給唐夫人診病,你們可願幫我?”

佟秋和嚴青相互看了幾眼,一時不知該怎麼辦,聞大夫是他們的師傅,現在師傅被嚇跑了,若是他們兩個幫這位女大夫,豈不是背叛了師傅?等師傅回來,就不僅僅是罰他們曬日頭那麼簡單了。

他們臉上有猶豫和掙紮,薑沅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等著他們的回答。

時間一息一息過去,佟秋下定決心似地握了握拳頭,道:“我願意幫你!”

她已表了態,嚴青則沉穩地思考了一番,上前一步道:“我也願意。”

薑沅溫和地笑了笑,道:“多謝你們。”

她交待兩個小醫徒去煮麻沸湯,準備桑皮線,自己則去了醫室做破腹施診的準備。

一刻鐘後,醫室內的看診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而醫室外,一門之隔,裴元洵身姿肅挺地坐在椅子上,一雙沉冷銳利的星眸盯著藥堂外。

迫於堂內那瘮人的壓力,直過了小半個時辰,沒有一人敢靠近藥堂。

不過,雖然聞大夫等人不敢靠近藥堂,但裴元洵耳力敏銳,藥堂之外低低的議論說話聲卻聽得一清二楚。

那聞大夫忿忿不平道:“那是我的藥堂,竟然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丫頭占了去,更可笑得是,那裡頭還有個男人,他仗著自己高大健壯會功夫,就把我們給打出來了,真是豈有此理!”

藥堂外早已圍攏

了一群百姓,當地其他藥堂的大夫們也已聞訊過來,聞大夫對那些大夫道:“同為大夫,大家今天就給我們一心藥堂做個證人,那裡頭治病的姑娘今日若是在我們藥堂治死了人,這可和我們藥堂沒有半分乾係!”

一心藥堂的大夫們壓根不相信能有人破腹取囊腫,都認為唐夫人割破肚皮必死無疑,那其他藥堂的大夫們聽完來龍去脈,也都紛紛歎息一心藥堂沾上了倒黴事,同情道:“聞大夫,你放心,若是鬨出人命來,那也是那姑娘和唐公子之間的事,不關你們藥堂的事。”

聞大夫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那丫頭片子瞎逞能,待會兒她治死唐平他娘,我看她該怎麼辦!”

其中有個聲音猶豫著問道:“那姑娘姓什麼?”

“我聽見有人喚她薑姑娘,可能姓薑吧。”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大雍女大夫少之又少,我在京都時見過禦醫堂的薑大夫,她治過疫病,在杏林醫堂師從譚醫官學過醫術,後來又去了禦醫堂,連當今聖上那經年的急症,都是她看好的,她醫術了得......這位姑娘也會破腹治病,該不會是那禦醫堂的薑大夫吧?”

聞大夫冷嗤一聲,斬釘截鐵地否認:“怎麼可能?禦醫堂那是什麼地方,一個月能掙多少銀子?她專門給皇宮裡的人看病,怎麼會到這裡來?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她到這裡來了,非親非故的,她為何要給這一窮二白的唐家看病?”

聞大夫說得篤定,那聲音的主人很快被他說服:“你說得對,都是姓薑,巧合而已。不過,同為薑大夫,差距怎能如此之大?這姑娘簡直是拿人命當兒戲,可憐唐公子信了她的話,這下他娘得死無全屍。”

聞大夫冷冷道:“等她出來就見分曉了,方才倒是氣焰囂張,待會兒惹出人命來,我看她和她男人怎麼善後。”

“那個冰塊似的高大男子是她男人?”

“這不明擺著的?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那定然是她男人無疑,不然誰會陪她胡鬨這惹命的事!”

藥堂內,似乎被“她男人”三個字取悅到,裴元洵的眉頭微微抬起,唇角難以察覺地勾起一絲弧度。

他負手起身,隔著窗隙朝裡望去。

醫室內,破腹診病已經完成,裡麵很安靜,兩個醫徒輕手輕腳地收拾完醫器湯藥離開,薑沅則坐在唐夫人的身側等待著。

去除囊腫的診術很成功,不過,唐夫人喝了麻沸湯,還需要一會兒才能醒轉過來,剛施過破腹縫針,薑沅要在旁邊觀察她的身體情況。

她靜靜地坐在那醫榻的不遠處,裴元洵則站在窗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於她來說,方才那施針治病,不亞於剛上了一次戰場,她的額角有一層薄汗,一直都未來得及擦,唐夫人始終緊閉眸子睡著,她坐在那裡歇了一會兒後,便一眨不眨專注地盯著那架上的醫冊,不知在認真地看什麼。

默默看了她許久,裴元洵突地想起當初在魏王府見到的那一幕。

她與蕭弘源並肩坐在馬車裡

,她隨他去了魏王府,她守在他的榻前......

親眼見到那幅畫麵,他的心底曾似乎有千百隻蟻蟲瘋狂地啃噬,嫉恨痛苦不堪,她當時匆匆跑進雨中,告訴他,那時蕭弘源犯了急症,她隻是為他看病,他雖心痛懷疑,還是決定相信她的話。

同樣的情形再現,他才發現,無論對方貧富貴賤,她醫者仁心,從來都是以醫者對待病患的態度,儘心儘力為對方治病。

所以,她當初,確實隻是為蕭弘源治病而已。

暗中盤踞凝滯在心頭的那一點悶痛,終於釋然地消散開去。

一炷香後,醫室內傳來窸窣響動,唐夫人逐漸醒轉了過來。

薑沅細細為她檢查了一番,確認她並無大礙後,總算放心下來。

母親平安得救,唐平感激不儘,他深深作揖,連聲道:“多謝薑大夫。()”

薑沅溫和地笑了笑,道:唐公子,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唐夫人已無大礙,不過回到家中,還需好好休養調理身子,再等一個月左右,夫人便可以活動自如,與常人無異了。?()_[(()”

唐平受教地點了點頭,道:“薑大夫,你會很快離開這裡嗎?”

薑沅道:“不日就會啟程,我隻是路過此地,不會久呆的。”

唐平沉默了一會兒,清秀的臉龐有些局促尷尬,道:“唐某和母親遇到姑娘真是三生有幸,救命之恩本該厚金相酬的,隻是唐某目前囊中羞澀,若是以後再有機會相見,唐某再報答姑娘。”

薑沅無所謂地笑了下,道:“公子孝順母親,真情令人感動,我不需要公子報答什麼的。”

說完,她看了眼將軍。

他還門神似地站在不遠處,不知為何,他那一向沉冷銳利的眼神,朝她看過來時,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柔和。

薑沅彎起唇角,快步向他走去。

而另一邊,看診結束,唐夫人便不必再在一心藥堂待下去,唐平請人將母親抬回家中。

不過,待唐夫人醒轉著出去時,藥堂外本正在議論紛紛的眾人,都意外地停下了話頭。

那聞大夫本已準備好了一籮筐風涼話,此時看到唐平他娘已經醒來,不由大吃一驚。

那些藥堂外聚集的大夫愣了片刻後,有的人上前一步問道:“唐公子,那薑大夫真的給你娘看病了?”

唐平冷冷瞥了眼聞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