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當世文章高手,自然知道作出一篇《江都賦》那樣的文章,需要多麼深厚的文學功力與多麼敏捷的文思。江國太子若真有那般文采,怎會自十一歲之後,再無文章問世,也從不參加流觴宴的文試環節。
多半和那所謂的《鳳求凰》一樣,都是江國為了宣揚太子殿下的聲望而杜撰出來,找人代筆的!
隻是不知江國從哪裡找出了那樣厲害的代筆人,導致《江都賦》的作者至今存疑。江國太子敢當眾否認此事,倒也算有擔當,符合其君子之德的美名。
陳麒強笑了下,朝眾人道謝,並親自將那名欣賞他的程老夫子送回坐席。
比試快結束時,陳國國主姍姍來遲。
這位國主反射弧長得驚人,據說是午睡醒來,聽說了洛鳳君當眾挑釁的事,特意趕來向江蘊告罪。同行的還有忠厚老實的陳國世子陳韜。
“老臣……照顧不周……咳咳……有罪……”
陳國國主年逾六十,已是一頭發花白、老態龍鐘的老人,由宮人扶著,一步三喘,說起話來,像隨時可能咽氣。據說國事基本已交由世子陳韜打理。
江蘊再嫌吵鬨,也不得不耐心安撫。
“不論身份,隻論才藝,本就是流觴宴創辦宗旨,豈可因孤一人壞了規矩。”
“是孤才疏學淺,國主不必掛懷。”
陳國國主說絕不能這樣算了,令宗主國的太子在陳國地盤受委屈,掃視一圈,厲聲吩咐宮人:“讓陳麒過來。”
陳麒很快登上水榭,沒站穩,就被陳國國主一腳踹翻在地。
“本王讓你招待客人,維持好宴會秩序,你就這麼維持的?還不快給殿下磕頭請罪!”
水榭內,江蘊長眉再度擰起,道:“不必如此。”
“殿下不必袒護他!”
陳國國主叉腰而立,嗬斥陳麒:“還不跪下!真以為自己能寫幾篇酸文,就可無法無天,目無尊卑了!”
“兒臣知罪。”
陳麒伏地,幾乎能感受到那四麵八方,猶如實質般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或譏諷,或看熱鬨,或憐憫,隱在袖中的拳攥緊,麵朝幕簾方向,緩緩磕了個頭。“是臣疏忽,令殿下受驚,請殿下重罰。”
江蘊叫他起身。
陳國國主道:“殿下絕不能輕饒了這畜生,狠狠的罰,重重的罰才好!”
江蘊無奈,終於帶了絲不悅道:“孤早說過,此事與令公子無關,國主勿需再多言。公孫羊,扶二公子起來。”
公孫羊領命。
江蘊覺得此事於陳麒的確是無妄之災,待陳麒站起,道:“陳公子方才所作文章,孤甚是欣賞,望陳公子日後能再出佳作。”
又吩咐陳國國主:“此事已了,國主不可再為此責難二公子。”
陳國國主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待終於送走惺惺作態的陳國國主,公孫羊方哼道:“這老頭子,看著耳目昏聵,實則精明得很,否則怎麼洛鳳君發難時他不過來,事情了結了才過來殿下這裡告罪賣慘,還把自己兒子推出來,演這麼一出苦肉計。”
“倒是苦了那陳國二公子。”
這事心照不宣。
範周讓他少說兩句,免得落人口實。
另一頭,陳麒一出水榭,就被等候在外的其他文士圍住。
“方才的情形我們都看到了,那江國太子,委實仗勢欺人,明知驥才和他同列四公子,竟仗著宗主國太子的身份,讓驥才兄當眾下跪,向他賠禮。”
“是啊,這擺明了是故意刁難欺侮驥才……什麼德名遍天下,依我看,都是吹噓而已。”
陳麒袖中拳依舊緊捏著,麵上卻正色道:“諸位慎言,方才的事,的確是驥才有錯在先,沒維持好宴會秩序,怨不得殿下動怒。殿下沒有降罪,已是莫大恩賜。”
“驥才兄,你就不必解釋了,我們都明白!”
“唉,驥才,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忠厚老實了!”
“……”
還有人則直接拉起他:“走,驥才,咱們去夫子台那邊吧,我們還有許多文章上的問題想同你請教你呢。”
陳麒笑著應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