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與你貧嘴。你給我說實話,你心裡,是不是還記掛著顏齊?你讓他當太子妃也成,側妃必須本宮來定。”
隋衡這次直接陰下眉眼。
“是誰在母後麵前亂嚼舌根。”
顏皇後沒理他,直接道:“給你三個選擇,要麼立顏家女為太子妃,要麼立顏齊,另選其他貴女做側妃。要麼,你直接滾回你的青狼營去,彆在我跟前晃。”
“……”
隋衡點頭:“兒臣現在就滾。”
“……”
顏皇後將他扯回來,怒道:“你到底怎麼想的?顏冰再怎麼樣,那也是咱們顏氏自己人,日後你登基為帝,他會儘心輔佐。文官雖不會舞刀弄棒,可那張嘴,有時候比刀子厲害多了。你父皇當年也是戰功赫赫的皇子,最後還不是靠著文官幫助,才順利登上皇位?你看不上顏氏,莫非是要拉攏那個整天罵你的即墨清雨?”
“……”隋衡直接:“母後可是在誘我結黨營私?”
“隨你怎麼想,春日宴馬上就要到了,三年前的虧,你還想再吃一次麼?沒有顏氏門下那些名士才子幫助,你要如何贏得比賽?你還想再丟一次臉?我可警告你,你不是三年前的你,顏氏也已不是三年前的顏氏,這幾年,顏氏門生故吏遍及朝堂,你看不上,有的是人想拉攏。你彆以為光靠著打仗,你的太子位就能固若金湯,無人敢撼動,你都瞧見,那蘭心茹都在本宮麵前趾高氣昂成什麼樣兒了!”
隋衡揚眉:“母後是說,老二老三也想當太子?”
“這是重點麼!本宮隻有你一個兒子,你父皇可不是!除了拉攏文官勢力,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子嗣。”
“顏冰現在有意與你修好,你視而不見,等他轉而支持彆的皇子,我看你怎麼辦!”
隋衡:“母後說完了麼?”
顏皇後:“怎麼?”
“若說完,兒臣就告退了。兒臣的貴妾,還在等著兒臣呢。”
“……”
顏皇後氣急攻心,險些沒吐出一口老血。
“娘娘。”秦嬤嬤及時扶住她,道:“殿下是個明白人,等他想明白了,自然會接受顏相好意,您這樣步步緊逼,他反而會抵觸。”
顏皇後搖頭,深吸一口氣:“我了解這個混賬的性格,他根本不是在與本宮賭氣,他根本就是看不上顏氏。”
秦嬤嬤:“可殿下素來要強,今年春日宴,不僅有江北諸國參宴,還有江南諸國,殿下總不想再重蹈覆轍,鬨出三年前那樣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他隻是嘴硬?”
“奴婢不敢妄言。”
顏皇後冷靜下來,繼而皺眉:“他和那個顏齊,到底怎麼回事。兩人以前好得跟什麼似的,怎麼突然就變成了仇人?”
秦嬤嬤道:“殿下念舊,想必還是因為三年前的事,怨怪顏齊公子吧?可這舊日的情誼,何其珍貴,豈是輕易能割舍得下,聽說這回顏齊公子聽聞殿下在陳都遇險,千裡迢迢的趕過去,還感染了風寒。殿下嘴上不說,心裡哪能不明白。依奴婢看,心藥還需心藥醫,今年春日宴,正是殿下解開心結的絕佳機會。”
隋衡並不在意顏皇後說得那些話。
作為一個野心勃勃的儲君,關於前路如何走,如何平衡朝廷武將文官勢力,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堅持。
隋衡急著出宮,一方麵是受不了顏皇後嘮叨,另一方麵是因為這個時辰,小情人體內的沁骨香恐怕又要發作了。
進了馬車,果然見車廂一片昏暗,江蘊咬唇躺在榻上,後背一片濕膩的汗,連衣裳都浸透了。
“對不起,孤回來晚了。”
他小心翼翼把人抱住。
江蘊手指攥著袖口,額麵上也全是汗,以致肌膚呈現出一種白皙透明的質感。
“沒事。”
江蘊伏在他肩頭,發尾潮濕,為了保持清醒,隨便找話題:“皇後找你何事?”
美人肌膚如瓷,楚楚可憐的,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隋衡輕笑聲,道:“自然和你有關。”
江蘊皺眉。
和他有關?
江蘊想到了蘭貴妃出來炫耀那繈褓中的嬰孩時,顏皇後翻出的大大白眼。想到,隋衡作為儲君,顏皇後唯一嫡子和兒子,沒有子嗣的確是一件危險的事。
顏皇後表麵沒說什麼,心裡應當是無法容忍兒子有特殊癖好的。
莫非是要設法將他除了?
便不動聲色問:“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惑了孤的心,自然和你有關。”
隋衡聲調愉悅:“母後說了,讓你今年之內,務必給孤生一窩小崽子。”
“……”
江蘊終於反應過來,此人又在故意戲弄他。
立刻張口,在他肩頭狠咬了口。
隋衡嘖嘖:“你現在咬孤是越來越熟練了,回回都跟仇人似的。待會兒,可彆求著讓孤饒過你。”
江蘊耳根發熱,又咬了口。
回到彆院,嵇安親自領著宮人在門口迎接,就見車門打開,隋衡大步下來,懷裡抱著個清瘦如玉的小郎君。
小郎君已經沒有意識,隻有一截雪白的腕垂在外,夜色下,瑩白如幽曇。
嵇安忙低下頭,一麵讓宮人快去備熱水,一麵疾步跟了上去,聽候隋衡差遣。隋衡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道:“取一盞熱茶過來。”
“是。”
嵇安很快奉上茶。
隋衡用指腹沾了茶水,一點點塗抹到小情人柔軟布滿暗紅血色和乾皮的唇角,用巾帕擦拭乾淨,看著水澤慢慢滲進去,方道:“裡麵有孤就行,都去外頭。”
嵇安領命,躬身退下。
隋衡慢慢摩挲了下唇角一道碎印和破皮處,有些後悔,都怪他後來把人欺負太狠了,又讓他咬傷自己了。
第二日江蘊睡到日頭大亮才醒。
隋衡已經上早朝去了,嵇安依舊準時恭立在廊下伺候。
“今日殿下特意讓膳房給公子做了補身體的魚糜粥。”
江北這個季節魚少見,鮮魚更少,一份魚糜粥,用的還是沒有腥味又少刺的珍稀魚種,自然更珍貴。
江蘊拿起勺子嘗了口,軟爛的魚糜入口,很是鮮美可口,和他想象的不能忍受的味道並不一樣,便不知不覺,吃了一小碗。
嵇安忙問:“可要老奴再給公子盛一碗?”
江蘊搖頭,道不用。
如範周所言,他不習慣將任何喜好包括飲食上的喜好暴露在人前,平日即使偶爾嘗到合胃口的食物,也不會超過三口。像吃這樣一碗粥,已是極限。
但嵇安依舊很開心。
因他能看出來,他們的殿下,是把眼前小郎君當寶貝疙瘩一樣寵著的,一餐一飲都要親自盯著,可見上心程度。
能讓小郎君吃一碗可口的食物,恐怕比他做其他費心費力的事都更能討好殿下。論察言觀色,高恭雖然也不錯,但嵇安自信,遠不如他。
而且江蘊漂亮優雅,如仙鶴一般,脾氣也和善,並不仗著殿下寵愛驕縱,苛待下人,嵇安十分欣喜,殿下能找到這樣的小郎君。
樊七瘸著腿立在廊下,顯然和嵇安的看法截然不同。
他已餓著肚子拖著腚上的傷站了一天一夜,前胸都快貼著脊梁骨了,可因為不滿時辰,殿下即使上早朝時也沒開恩讓他坐下或回去休息。
還不都是因為小狐狸精。
看著江蘊坐在亭子裡優雅喝粥,自己卻要挨饑挨餓地站在廊下受罰,樊七十分不平。
好不容易站夠了時辰,樊七嘶一聲,活動了一下已經快僵麻的手腳,一瘸一拐的往府外走。一輛馬車恰好轆轆駛來。
雖然外觀低調,但裝飾精致考究,駕車的馬也雪白矯健,一看就是貴族專用。
馬車在彆院門口停下,仆從打開車門,一個身穿緋色官服的年輕公子從裡麵露出身影。
樊七大喜,近前行禮喚:“顏齊公子。”
顏齊看著他奇怪站姿和慘白的臉色:“樊副將又挨罰了?”
樊七臉一紅:“公子就彆笑話我了,我近來一定是得罪了太歲,喝口涼水都能塞著牙縫。公子這是特意來探望殿下麼?殿下他——”
“我知道,殿下這個時辰,應該上早朝去了。”
顏齊溫然接話。
“我是過來給殿下送春日宴的請帖的。”
春日宴一直是右相顏冰負責籌辦,作為顏氏嫡長孫,顏齊自然是祖父顏冰得力助手。但顏齊聲名在外,身份高貴,又在朝中擔著職位,若是尋常顯貴,顯然還到不了他親自上門送請帖的地步。
樊七忙道:“殿下還要晚些才回來,公子不放進府裡等。”
顏齊搖頭,從懷中取出一份製作十分精致的請帖,道:“我還有事,就不進去,既然遇著了樊副將,就煩請樊副將代勞,交給殿下吧。”
樊七雙手接過。
見顏齊放下車簾,準備離開,樊七想起昨日和十方討論的事,問了句:“今年春日宴,公子一定會和殿下一起吧?”
顏齊沒有正麵回答,而是道:“隻要殿下需要,我自然樂意效勞,在所不辭。”
頓了頓,他問:“殿下……近來是在發愁春日宴的事麼?”
“應該是吧。”
樊七也不了解具體情況,但從十方的話中,感覺殿下麵臨的問題應該很難。
顏齊沒再說什麼,微微一笑,和樊七作彆,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