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麒雖然在隋衡麵前信誓旦旦做了保證,但他深知,想要獲勝並不容易。
春日宴由顏氏籌辦,春日宴六藝比試的評審官,有一半都和顏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一旦太子府和顏氏公開決裂,作為太子隋衡參賽的他,必將被那些評審官針對。想要贏得比賽,他必須保證能得到另外一半評審官的全部認同。
而另一半評審官,基本上都是即墨清雨門下弟子。
即墨清雨出了名的清流,純臣,六親不認,其門下弟子秉承師誌,也是出了名的隻認才華不認人,即使在清流派文官和隋衡這個太子矛盾衝突最激烈的那段時間,那些弟子也從未在春日宴上刻意給顏氏子弟使過絆子,他們甚至都很欣賞認同顏齊的文章,連續多年將文魁之名送到顏齊手中。
陳麒努力勤勉,雖然並不懷疑自己在文章上的才能,但顏齊是江北第一文章高手,家世顯赫,少年成名,在隋都威望很高,一直被賦予文學天才之名,而他的影響力主要在江南,文章在江北諸國的流傳度遠不如顏齊廣。
還有一樁無法與外人道的。
他容貌不及顏齊英俊瀟灑,名士風流。
這個時代,人們對容儀看得很重要,朝廷在選拔人才時尚要把“容儀”作為考察標準之一,同樣水平的兩篇文章,長相優越的,更容易獲得評審官的高分。
俗稱看臉。
陳麒此前拜讀過顏齊的文章,行文瑰麗,詞藻華美,又能言之有物,筆力深厚,的確是個很有競爭力的對手,擔得起江北第一文章高手的美名。
顏齊受江北名士青睞,在評審官那裡有天然好感。
想要贏得顏齊,他需在實力上有碾壓對方的優勢。
這是一場難打的硬仗,也是一場豪賭,一旦贏了,他也將獲得真正一飛衝天的機會。
“右相。”
將心腹將太子的原話傳達給顏冰時,幾乎不敢看他的臉色。
顏冰本坐在椅中閉目養神,聞言緩緩睜開眼,問:“他當真如此說?”
“是啊。”
心腹也頗感意外,雖然太子軍功累累,靠武力稱霸朝野,可一個成功的儲君,是離不開文官輔佐的,心腹實在不明白,太子哪裡來的底氣與顏氏決裂。
顏冰神色倒算平靜。
“雄鷹長硬了翅膀,想自己飛了,這是很正常的事。”
隻是,世人一般隻能看到那隻成功衝出懸崖的鷹,而看不到成千上百隻在崖底摔得粉身碎骨的屍體。
心腹請示:“那這份名單?”
名單上都是精心挑選的,顏氏這一輩的人中俊傑,春日宴是他們打響名聲的絕佳機會,顏氏不會讓這些子弟缺席賽場。
顏冰重上閉上眼,淡淡吩咐:“交給左相去。”
心腹一驚。
左相即墨清雨是清流派文官的主心骨,一直負責文官集團的參賽事宜,家主此舉,竟是要讓顏氏歸入文官隊伍參賽。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即使是三年前也……
文官集團實力本就不弱記,若再加上顏氏助力,在六藝項目上,太子那邊,幾乎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
家主這般做,顯然是要給太子一個教訓!
比顏冰反應激烈得多的是顏皇後。
顏皇後覺得兒子一定是瘋了,才會放棄顏氏弟子,去癡心妄想著自己組建什麼文人隊伍。
顏氏在朝中根係深厚廣袤,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撼動。顏皇後氣得著急上火,把隋衡叫到跟前訓斥了一頓。
隋衡聽完,眉梢張揚一挑,道:“母後放心,即使離了顏氏,兒臣也不會輸。”
被顏皇後直接踹了一腳。
“我知你心氣高,不願屈服顏氏,受顏氏擺布,可春日宴不是帶兵打仗,你以為靠著你手下那群莽夫,便能拿刀架在評審官的脖子上,讓他們把魁首之位給你?做人要講實際,於公於私,顏氏都是你最佳選擇。你還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才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顏皇後罵隋衡一個仍不解氣,將徐橋叫來一起罵。
在顏皇後看來,徐橋是隋衡最信任的心腹和謀士,身為謀士,竟然不阻止主子犯渾,還跟著一起瞎胡鬨,簡直失職至極。
徐橋有苦難言,不敢辯解,隻能跪在地上,任由顏皇後罵。
最後隋衡沉著臉道:“母後再置喙孤的事,孤真的要上奏父皇,母後擅自乾政了。”
顏皇後氣得七竅生煙,讓他滾。
隋衡從善如流的帶著徐橋一道滾了。
顏皇後撫著胸口,好半天緩不過來勁兒。
秦嬤嬤幫她拍背:“殿下剛征服了江南五國,正是鋒芒畢露的年紀,想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也無可厚非。依奴婢看,娘娘也不必如此動怒,興許,殿下如此自信,真的是勝券在握呢。”
顏皇後沒好氣看她一眼。
“那叫自信麼,那叫狂妄,無知!”
“本宮真是,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出這麼個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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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麒借著自己昔日威望,很快從江南諸國中為隋衡籠絡來一批人才,這裡麵,既有已經成名多年的名士大儒,也有逍遙世外的一些奇才。
比如擅長手談的一位道士,名喚逍遙子。
逍遙子祖籍在江國,之前因為出身低微,被人看不起,鬱鬱不得誌,才遁入山中修行。手談雖不在六藝之列,但也是一個重要的文類項目。昨日接到隋衡賦予的重任後,陳麒立刻第一時間將逍遙子從山中請了出來。
隋衡提前召見了這些人。
陳麒一一為他介紹過去,介紹到逍遙子時,隋衡眼睛輕輕一眯:“孤聽聞那江國太子江容與最喜歡屈尊降貴,禮賢下士,沒事兒就到處給自己招攬門客,你既然來自江國,怎麼沒到江容與那裡效力?”
逍遙子能感覺到,這位隋國太子,似乎並不是很喜歡自己。
江國與隋國是世仇,死敵,對方這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逍遙子揚了下拂塵,凜然答:“回殿下,貧道隻是不願效忠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隻願侍奉殿下這樣的明主而已。”
隋衡露出感興趣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