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蘊簡略道:“起初會夜裡犯疼,後來好一些,在飲食上多加注意即可。”
這樣積年日久、慢性形成的胃疾,是最難醫治的,醫治好的希望也微乎其微。
江蘊顯然從他們神色中已經窺到一二。
而事實上,不用他們言明,他也是知道的。
隋衡顯然不這般想。
隋衡神色陰沉的將兩名禦醫送到院中,名為送,實則是借機威壓。
“到底如何?能不能治?”
兩人豈敢直接說不能治,委婉道:“隻能慢慢調理,再觀後效。”
隋衡是什麼人,哪裡會聽得進這種敷衍之辭,但他知道,一味威逼也不是辦法,神色凝重的自顧想了會兒,問:“可有什麼藥能管用?就是再珍稀再難尋,也無妨的。”
胃實在太重要了,不僅關乎享受,更關乎健康。
小情人每天隻吃那麼點東西,隋衡十分擔心小情人的壽數。
右院首忽然靈機一動:“彤鶴蛋?”
隋衡:“什麼蛋?”
右院首道:“彤鶴,老臣曾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說彤鶴所下卵蛋,用蜜糖煎服,有醫治胃疾之效,興許,對這位小郎君的胃疾也管用呢。”
隋衡便問:“哪裡有?”
這回是左院首道:“聽說宮裡的珍禽園就養著一隻,這是一種十分珍稀的鶴種,有祥瑞之意,是北方一個小國進貢過來的,一直養在珍禽園裡,供陛下觀賞。陛下還特意讓人給這位神鶴打了個金窩……隻是,彤鶴三年才下一隻蛋,今年,也不知是不是產蛋期。”
沒說完,隋衡已沒了人影。
隋衡讓十方送客,自己直接騎馬進了宮。
宮門口侍衛見太子剛下早朝,又去而複返,都十分驚訝,忙跪地行禮。
隋衡把馬交給親兵,直奔珍禽園。
珍禽園建在禦花園裡,有專門的內侍看管,平日主要任務就是娛樂隋帝、眾妃嬪和一乾皇子公主們。有時遇上節慶,還會挑選一些珍稀禽類,上宮宴表演。隋衡自幼在軍中曆練,且勤勉上進,豢養寵物隻會豢養海東青那樣的猛禽,從不沾染這些喪誌之物。
因而守園的內侍見太子大駕,都十分驚詫惶恐。
隋衡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問今年是不是彤鶴的產蛋期。
內侍們麵麵相覷。
隋衡來得很巧,今年的確是彤鶴產蛋期,且就在昨日,彤鶴剛剛產下一枚顏色鮮紅的吉祥蛋。
隋衡眼睛一亮,伸出手:“蛋呢?”
內侍們瑟瑟不敢答。
隋衡臉一沉:“你們偷吃了?”
“不不不。”
他們哪有那等膽子,跪在最前麵的一個小內侍忙答:“是、是蘭貴妃,蘭貴妃剛剛派人過來,將吉祥蛋取走了,說是要給剛出生的小郡王補身體用。”
隋衡臉色更陰沉。
“隻下了那一個?”
“是的,仙鶴血脈珍貴,三年才會賜下一顆吉祥蛋,有時心情不佳,或嫌奴才們伺候的不好,不下也是有的。”
“孤知道了。”
隋衡起身走了。
內侍們紛紛癱倒在地,嚇得一身冷汗。
蘭貴妃宮中正一片歡聲笑語。
蘭貴妃雖然派人取回了蛋,但還沒有交給宮人去煮製,因為吉祥蛋太稀罕了,宮人們在爭相傳閱。
小郡王隋璋眨巴著眼睛,躺在金玉打製的嬰兒床裡,口中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蘭貴妃正和宮人一起逗弄乖孫兒。
隋璋不會說話,但已經會盯著人看,還會揮舞著小手,歡快地撲騰。
這是個健壯的孩子,蘭貴妃很欣悅,待吃了那顆吉祥蛋後,一定會更健壯的。璋兒是陛下的第一個孫兒,隋都最尊貴的小郡王,萬萬不能出任何差池。她擔心宮人把蛋弄壞了,喝令她們不許再玩鬨,把蛋交到膳房去。
就在這時,外頭宮人來稟,太子來了。
蘭貴妃皺眉:“他來作甚?”
“孤來探望一下孤的小侄兒,怎麼,不成麼?”
隋衡已背著手,施施然走了進來。
太子性情蠻橫強勢,還有很多恐怖傳聞,長相卻是一等一的俊美,年輕宮人無不偷偷仰慕。平日遇上,她們是斷然不敢直視儲君威顏的,今日猝不及防看到,都騰得紅了臉,慌忙跪地行禮。
顏皇後和蘭貴妃是出了名的不合,顏皇後不止一次的當麵諷刺蘭貴妃,比豬圈裡的豬還能生,就是打死蘭貴妃,她也不相信對方會好心過來探望他的璋兒。
但太子是君,脾氣又出了名的霸道,蘭貴妃揣測不出對方真實目的,隻能先行禮,陰陽怪氣道:“殿下大駕光臨,怎麼也不提前派人知會一聲?”
“都是一家人,弄那些虛禮作甚。”
隋衡徑直走到嬰兒床前,打了個響指,去逗弄裡麵的男嬰。
真醜。
他心裡想。
蘭貴妃心口一揪,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她有些懷疑,對方是過來謀害她的璋兒的,畢竟對方雖為儲君,卻無子嗣,璋兒便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殿下……”
蘭貴妃忍不住喚了聲。
誰料那嬰兒床裡的小郡王,竟咯咯笑出了聲,還要抓著隋衡手指啃。
隋衡笑道:“他喜歡孤。”
蘭貴妃:“……”
蘭貴妃簡直恨不得當場暈倒。
隋衡忍著嫌棄,讓醜侄兒啃了會兒自己的手指,便抽出來,道:“好了,孤就瞧一眼,這就回府了,不用送。”
他大搖大擺的轉身離開,順手撈走了放置在桌案上的紅色鶴蛋,在蘭貴妃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貴妃……”
宮人將險些癱倒在地的蘭貴妃扶住。
“沒事。”
蘭貴妃曆了個大劫般,長長鬆口氣,指著裡麵:“快,快去看看璋兒。”
“娘娘放心,小郡王沒事,還在笑呢。”
蘭貴妃走過去,看著完好無缺的孫兒,一口氣還沒上來,就聽宮人驚呼一聲:“娘娘,不好了,吉祥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