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墓內光線暗淡,空氣交流稀薄,起初,鳳黎還會擔心氧氣的問題,到後麵發現根本沒必要。
這世界已經出現了穿越,還有諸天神魔、靈力修煉,什麼科學不科學,早已經喂了狗。
君慕雪怕他傷口崩裂,走到哪裡都要跟著,看不見人就擔心又委屈的在古墓裡麵找,到後麵鳳黎也煩了,主動跟在君慕雪後麵,反正地方就這麼大,誰也走不到哪裡去。
傳聞中天魔墓深不可測,裡麵機關遍布,走錯一步萬劫不複,多少魔族拚命進來,為了尋找天魔留下的遺物,可沒有一個活著出去。
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會是你的。能拿走的也隻有本人,君慕雪能進來,因為這本來就是人家的地方,而他,隻不過是跟著一起沾光。
君慕雪沒往裡麵繼續深入,鳳黎自然不會提,也不會用好奇心作死。
兩人休息一晚,傷口止住血,鳳黎睡得並不好,天魔墓的地板很硬,上麵鋪了幾層乾淨的衣服墊著,硬的鳳黎中途醒過來好幾次,好不容易睡著了,迷迷糊糊醒來就看見君慕雪背對著站在牆角,低著頭在看什麼。
鳳黎看了多久,他就待了多久,像是在牆角等著生蘑菇。
彆說,這地方陰暗潮濕,說不準真能長出蘑菇。
鳳黎趴著看,君慕雪低頭看,時間漫長,白駒過隙,古墓沒有光,隻幾盞青幽色油燈亮著,火光搖曳,翠綠如波,光亮斑駁交錯,在兩人身上投射出不同明亮的陰影。
短短幾分鐘好似過了許久,春、夏、秋、冬,四季輪回,鳳黎懷念過現代的學生,家裡的電視,躺在被窩裡的手機,早亡的父母,記憶中的孤兒院,到最後,看到了一個背影……
一個十七歲少年的背影。
榧兀峰上初雪迎梅,蓮池落了一層冰,冰上又積了雪,蓮花四處傾倒,荷葉被封在冰下,保存住了翠綠的生機。
紅墨衣裳的少年迎著蓮池跪著,膝蓋下墊著冰,露在外麵的皮膚凍得發紅皸裂,一雙鳳眼閉著,唇齒緊咬,一個字都不肯露出來,他被鳳千華在這裡罰了四個時辰。
不知道是解脫還是自我懲罰,君慕雪就跪了四個時辰,直到下肢失去知覺,風雪吹進了裂開的口子也沒有挪動半分,疼痛是一劑良藥,能提醒自己還在這世間活著。
可是活著又是為了什麼呢?
雪由小轉大,將跪著的人落得蒼白,連睫毛都染上了,一眨眼便融進眼睛,又癢又酸。
蓮池荷花被風吹落幾朵,少年跪夠時間踉蹌起身,那個最初的問題到最後也無解,徒留跪下的膝蓋印子,慢慢也被雪覆蓋。
少年的影子隨著落雪漸遠,不知道是不是鳳千華的記憶碎片,反正就這麼突兀出現在自己腦海。
身影走進林中時候,鳳黎突然有種恍惚,好像自己見過這個背影。
或許是街道的巷口。
放學許久後學校往外走的學生。
清晨公園走在前方的陌生人。
但就是……
似曾相識。
直到古墓亮了幾分,鳳黎眼神聚焦。君慕雪似乎嫌棄亮度不夠,用靈力讓火光燒的大了些。
一瞬之間,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記憶中的少年身影,巷口、學校、公園的背影,都和古墓裡的人重合了。
陌生的人不再陌生。
熟悉的人依舊熟悉。
鳳黎起身,沒有問係統那到底是不是鳳千華的記憶,隻是走過去,輕拍牆角人的肩膀,把他手裡那本書抽了出來。
“《仙門情愛兩三事》?”鳳黎沒繃住笑出聲,“你昨天看《安慰犬安撫主人日常》我給你收了,你又從哪裡弄出來一本新的?我不是告訴你彆看這些嗎?”
君慕雪垂眸,像是不太理解為什麼不能看,他覺得這裡說的都挺好的,會寫一些情愛方麵的事,會教一個人怎麼去喜歡另一個人。
於是他試圖把那本書拽回來。
結果就是沒成功,鳳黎又沒收一本。
君慕雪笑了笑,眼睛盛光,水光瀲灩,和之前冰凍三尺完全不同,他深呼吸一口氣,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師兄,我錯了,你彆生氣,你拿去便是,我不看了。”說完,溫和笑了笑,眉眼彎彎,像是一幅畫。
書上說,要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彆的不說,對於這張臉,君慕雪從小到大聽人誇過很多次,就算沒有照鏡自賞,也知道相當不錯。
鳳黎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君慕雪和之前的表現太過不同,溫軟的像是換了個人,反襯之下,他像是惡毒師兄,說好要教的東西沒教,現在人家自己學,他還不讓。
那本書被還了回去,鳳黎怪不好意思,可以古墓就這麼大,躲也沒地方去,所幸強行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閉關?”
君慕雪說,“明天。”
鳳黎點頭,“嗯。”
“你會孤獨嗎?”君慕雪問。
鳳黎眨眨眼,什麼?”
君慕雪笑了,跟方才一樣好看,卻又多了幾分酸澀,“我不在,你會孤獨嗎?”
其實他最想問。
——沒有我在,你會想我嗎?
但他的師兄肯定不愛聽。
鳳黎沉思片刻,自己一個獨自待幾年不跟人說話,是挺折磨人的,正常人待半個月都會自言自語,待幾年得逼成神經病,何況鳳黎還沒閉關過。
但他嘴硬,也不能暴露身份,輕描淡寫說:“閉關很簡單,你閉關多久,我閉關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