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類,一個普普通通人類,怎麼可能會看到他?
他剛這麼想,便見那姑娘忽地抬步,朝自己走了過來。
她停在他麵前,居高臨下盯著他:“你看我老半天了,我警告你啊,剛剛不追究你是因為我有急事,但現在——既然你不急著跑,那咱倆就來算算賬吧。”
“說吧,剛剛劃那一下,打算怎麼彌補我?”
彌補是不可能彌補啦,這輩子都不可能彌補。
傷人害人最快樂了,反正人家也不知道死因,死後還能變鬼同他作伴,他超喜歡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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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跡迅速暈成一團,五官化開,向四麵八方散去,直至消失不見。
牆鬼沒多想。
這世上確有不少擁有通靈能力人,能看到鬼怪也算合情合理。
但那又怎樣?縱使如此,她也逃不了死亡這一結局,囂張不了幾時。
牆鬼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縮進牆壁裡,飄到零碎屍骨旁,後背倚靠著縫隙之中磚塊,雙臂抱胸,腦袋輕垂,眼底冰涼,姿勢閒適安逸。
膽大妄為人,他見得多了。
可最後,不還是得變作這淒冷山莊中一枚孤魂野鬼。
更何況,他更寧願相信方才一切不過是巧合。她就是再眼尖,還能找到他藏身老窩不成?
片刻之後——
旁邊傳來了“哐哐哐”捶牆聲。
找不到他所以捶胸頓足,以頭搶牆壁?膽子是不小,就是蠢了些,儘做些無謂事情。
牆鬼雙手抱臂,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不過須臾,“哐啷”一聲,牆壁通了。
忽明忽暗燈光照進,跟隨而來還有少女略顯陰森臉蛋。
雖然不承認,但牆鬼還是被嚇了一跳。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和她身份對了個調。
片刻之後——
他仍舊保持著雙手抱胸姿勢,可腦袋卻是朝下。
腳為圓心,身體為半徑,重複畫半圓。身體從左甩到右,又從右甩到左,像極了擺鐘擺錘。
視線稍稍往上,便能看到始作俑者麵目可憎臉。
少女臉上沒什麼表情,慘白月光撒上去,看著比鬼還要像鬼。
保持姿勢不變、神情不變,是牆鬼最後倔強。
要不是衛生間遠,那些人聽不到動靜,謝愁愁也做不出半夜鑿牆無聊事情。
她單手拎著他腿骨頭,左右甩了兩下,不耐煩命令道:“趕緊把我手上傷處理乾淨,忙著呢,沒時間跟你玩躲貓貓。”
對於仍有屍骨鬼怪來說,屍骨是相當重要東西。
屍骨在哪,魂魄便隻能在那附近遊蕩。屍骨安全放置時候倒也罷,可一旦出現異樣,鬼怪們魂魄便也會因此受到影響。
就像此刻,她倒提著腿骨,這鬼便也不得不倒吊在她手裡,被迫開啟倒立蕩秋千運動。
發現空氣陷入沉默,她也感覺自己說話時候聲音有那麼一點點不客氣,便勉強緩和了下表情,用嗔怪語氣道:“聽話,彆淘氣。”
牆鬼兩隻眼睛,在陰森黑夜之中,睜得老大老大,像是從未見過如此駭鬼聽聞事件,滿眼都是震驚與訝異。
他憋了半天,忍不住:“區區小傷,何足掛齒。”
鬼怪聲音向來飄忽,自帶電音特效。
“哐當”一聲,她把腿骨砸到牆壁上,憤然:“何足掛齒?感情傷不是你!你知道血有多珍貴嗎?”
頭次遇上這種角色,牆鬼心中不免震撼又駭然。但,訝異過後,心底又湧出了股不怕死淡漠——反正他早死了。
這姑娘頂多是腦子不太好使,膽子比較大,並且或許還有通靈能力,但那又如何?
他一個鬼還能怕她不成。
“我會傷人但不會救人,這事你問我,我也沒轍……”他幽幽地道。
果不其然,少女聽完便沉默了下來。
她眼睫垂下,臉上表情一掃而空,看起來有些沮喪,沒再搖晃他腿骨頭,而是沉默地握在了手心裡。
牆鬼探究:“這傷你養幾天就好,何必執著於療傷呢。”
她動了動唇,小聲:“怕疼。”
他還想繼續問,卻在看到少女下一步舉動時候,冒出了不太好猜測:“你……你你你做什麼?”
少女並沒有回答他問題,而是將腿骨隨手放在了一旁,踮腳,手伸進了那塊破開牆壁裡,在磚塊縫隙中一陣摸索。
須臾,抽身出來,轉頭麵向他時候,兩手之中多了一捧骨頭,擺在最上麵是個骷髏腦袋。
她同黑而幽深骷髏眼對視,神情溫柔。
牆鬼眼珠子抖了抖。
“你……你你你,你到底要做什麼?”
少女燦爛一笑,開心得像個兩百斤孩子:“我餓了,想喝點骨頭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