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這麼多年,她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主動上趕著要求被附身的。
你是人嗎!
你是狗吧!
好想拒絕怎麼辦?
見附身鬼半晌沒回應,謝愁愁思忖著,次次被附身,似乎也很可疑,於是便大方地選擇後退一步:“那要不,最少兩天一次吧?兩天一次怎麼樣?你可以不進我身體,留張照片給我就行。”
附身鬼:“……”
她懂了,她什麼都不是,她就是個悲劇的工具鬼。
她能拒絕嗎?
很顯然,不敢拒絕。
附身鬼眼含熱淚,默默同意這不平等條約,然後拖著充滿滄桑的黑乎乎身影,離開這個黑漆漆的,沒有真情真愛的房間。
***
翌日,醒來的時候,楊心蕊已坐在小板凳上,托腮在她床邊守著了。
看到她醒來,她欣喜道:“嗨呀你終於醒了。”
謝愁愁伸手抵住額頭,又摸了摸臉,表情疑惑:“什麼我終於醒了,我昨晚睡死了嗎?”
“倒也不是。”楊心蕊欲言又止,“你還記得昨晚發生在華曉燕身上的事情嗎?就是死弄死室友那個。”
“啊?”謝愁愁點了下頭,“我記得啊。”
“哎就和她昨晚的情況一樣,在她被鬼附身後沒多久,你也被附身了……”楊心蕊憂心忡忡,一開始看你演戲的時候沒有入戲,我還以為你不會被鬼盯上,沒想到……好在沒出什麼大事。”
後者一臉受到了驚嚇的樣子:“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昨晚做什麼了?我有,有殺人嗎?”
“那倒沒有。”楊心蕊搖搖頭,“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你連人都沒傷到,今早華曉燕也醒了,你是沒見她當時知道真相的樣子,來來回回去了衛生間四五趟,差點把腸子都要吐出來了——畢竟昨晚她可是喝了血吃了肉的。”
“算了,咱們先不說了,那邊還在等我們,你洗漱下,我們去會議室吃早飯,然後你回憶一下昨晚睡前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謝愁愁臉白了白,勉強衝她笑了笑:“好。”
可能是她最近演技有所提高,在楊心蕊麵前,表現得天衣無縫,一點兒沒露餡。不僅如此,這小姐姐還忙前忙後地照顧她,安慰她,似乎是怕她留下心理陰影。
“按照我的經驗看,附身鬼之後應該不會再附身你了,你也不用太擔心。”
謝愁愁漱口的動作微微一頓。
很好,她的經驗在此次遊戲中,看來沒有辦法應驗。
收拾好了之後,她們一起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其他玩家都已經到場,看到謝愁愁進來,各個苦哈哈朝她笑。
“你昨晚也太強了,把我房間的門都給拆了,天知道為什麼一個電鑽能那麼嚇人。”
“電鑽可不刀可怕多了?我估計附身鬼是一開始吃飽了,後來附身謝愁愁的時候撐得沒力氣跑,這才讓我們躲過一劫。”
他們說著說著,紛紛想起了昨夜被電鑽聲支配的恐懼。
楊心蕊當場一個白眼送過去,揮揮手:“行了行了,被附身又不是她的錯,彆提這些了,說正經事吧先。”
桌上有不少早點,都是簡單的饅頭包子和稀飯,一人座位前擺著一份。
楊心蕊抬眉:“這些是導演準備的?”
“是啊,他剛來過一趟,把早點送來就走了,說是讓我們趕緊吃,吃完好開工。”說話的是個平頭男,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說是十點開始,現在九點半,咱們邊吃邊說吧,抓點緊。”
“我記得導演他睡覺的房間也是六樓,按理說,我們昨夜那個動靜不可能吵不醒他,但是他一整夜,兩次出事都沒出現,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楊心蕊拉著謝愁愁坐到座位上,拿起筷子的時候,這麼不鹹不淡地提了一句。
“這個導演像個鐵憨憨,我懷疑,就算鬼站到他麵前,他說的也是——哦,這是咱們拍電影的特效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楊心蕊沉默片刻,夾起一個饅頭,“你說得有道理,他身上可能裝了鬼怪屏蔽器。”
“畢竟隻是一個主神設置的NPC。”譚雅聳聳肩,“不能跟他講邏輯,遊戲設定是這樣。”
“那我們還是聊昨晚的重點吧。”許澤雙看了一眼謝愁愁,和坐在另外一邊
的華曉燕,“你們在沒意識之前,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華曉燕的皮膚生得很白,年齡三十歲上下,臉蛋圓圓,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和善討喜。
可,大概是從彆人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事跡,她這會兒的臉色比紙還要白,眉頭像褶皺的小山丘,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暈倒的模樣。
“我……”她閉了閉眼睛,“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有預感了,當時我正在床上睡覺,突然感覺臉上一涼,我伸手摸了下,發現是一張……照片。”
“咱們睡覺前派了那場戲,戲裡小琪的自拍照片是很重要的一環,我很害怕,不敢看,直接將照片扔出去了……我以為這樣就不會發生意外。”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大概是情緒沒收住,崩潰地兩手捂臉,低低啜泣出了聲,“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我會殺死小燦……要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我一定會在被附身之前先自殺……”
坐在她旁邊的女生,見狀,伸手小心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哄勸她。
“沒有關係的,這不是你的錯。”
在這遊戲裡,大多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就連鬼、NPC,也未必是真的想要當這樣的自己。
真要說錯,錯的或許……隻有那高高在上的主神。
眾人視線落到謝愁愁的身上:“你昨夜也是一樣嗎?”
後者點了下頭:“我看了照片,也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她將自己看到的畫麵形容給大家,最後道:“和戲裡,出現在牆上的那張照片,除了臉長得不一樣,其他的都一樣。”
戲裡小琪的照片,使用的那個群演的臉。
謝愁愁忍不住思考,昨夜出現在她手中的那張照片,有沒有可能——是真“小琪”的照片。
不過,這個問題暫時得不到答案,隻是個猜想,她也懶得深究,很快便將之丟到了九霄雲外。
聊了一番後,眾人得出了個結論。
隻要是拿到了照片,不管看了沒看,最後都會被附身鬼附身。
也就是說,目前,他們還找不到破解“被附身”的方法——唯一能做的,或許隻有在意識消失之前提前自殺。
可這完全是傷敵零點零,自損八千的損招,就算是再來一百個玩家也不夠自殺的。
又聊了一會兒,在早飯吃完的時候,接下來的劇本總算刷新了。
[第二幕]
【許澤雙說自己身體累了,今夜想要一個人休息,安慰譚雅,讓她一個人乖乖回去睡覺,彆想太多。
淩晨兩點,譚雅室友林茜茜值班回來,結果,才剛進屋子,就被一個人撲倒在地,原來是雙目失神,表情癲狂的譚雅。
林茜茜害怕極了,大聲呼喊,呼救聲驚動了隔壁房間的同事,白穗和尹柳柳衝進來,將林茜茜從瘋狂的譚雅手中救下。譚雅昏迷過去。
第二日,許澤雙剛做完手術,就看到女友低垂著頭等候在手術室外麵,他走上前去,剛想摸摸她的腦袋,便感覺胸前一痛——他被她刺了一刀。】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比較複雜。
第一段是要求在白天拍晚上的戲,導演忙上忙下,給小小那幾麵窗戶上都鋪了一層黑紙,大概是嫌棄不夠逼真,還皺著眉頭,手動用畫筆,在黑紙上畫了個月亮,又點了幾個星星。
這就是傳說中的五毛錢特效嗎?
窮是窮了點,這麼摳門真的好嗎!
導演渾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手下的演員們吐槽,他扔了筆,兩手叉腰,盯著窗戶上的眾星拱月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好了好了,一切準備就緒,這場戲要出場的有女一號譚雅,女二號林茜茜,以及三號尹柳柳,四號白穗,你們妝沒花吧?沒花就好,來來,還有許澤雙,可以準備準備了。咱們開始。”
可以看出,這家夥的腦內一定有個導演夢。
麵對一塌糊塗的拍攝現場,他激情高揚,興致勃勃。
第二場戲開始——
深夜,林茜茜踩著清冷的燈光,一步一步往上走。今天值班的時候,她聽說了一些發生在醫院裡的奇怪事情。
他們說,醫院裡的小清潔工據說是被鬼附身了,晚上突然就瘋了一樣掐譚雅的脖子。
雖然自己是譚雅的時候,可林茜茜一向對這個女人喜歡不起來。
聽聞這件事,心裡隻有幸災樂禍,沒有其他。
她一直都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鬼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比起相信鬼附身那套說辭,更寧願相信,小清潔工是因為看不慣譚雅平日裡囂張跋扈慣了,因此才會抱著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觀念,衝上前去教訓她一頓。
走廊裡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儘頭。
可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她走著走著,竟然感覺身上突然有些冷。這走廊前後的窗戶都緊緊關著,也不知道冷風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的身上起了一堆雞皮疙瘩,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涼颼颼的手臂。
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己的房門前,林茜茜掏出鑰匙,和往常一樣,推開門走了進去。
才剛剛打開門,她便意識到了不對勁:“這麼黑,怎麼不開燈?”
難道譚雅不在宿舍裡?
可是,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那一瞬間,她便看到屋內,正中間的地方,站著一個黑發披肩的女人。
她微垂著腦袋。
腦袋看上去有些沉重,沉重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從脖子上掉下來。
林茜茜心裡一跳,受到了驚嚇:“譚雅?”
這聲過後,麵前的女人忽地抬起頭。
她的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歪著腦袋,看了她半秒鐘後,忽地向前撲了過來。
林茜茜躲避不及時,隻覺得眼前一道黑影閃過,緊接著,脖子一涼。
尖刀割破了她的喉嚨。
看到這一幕,謝愁愁都驚呆了。
一旁有玩家驚呼道:“這不是演戲嗎?這譚雅怎麼真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