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英坐在驢車裡,兩腳並攏,一側放了個大背簍,一側是個大大的菜籃子,她的手緊緊握著籃子抓柄,籃子裝得滿滿的。不過不管是背簍還是籃子,上麵都用布蓋著,讓人一時窺不見裡麵裝了什麼。
在她對麵還坐了兩個婦人,兩個人坐得刻意與張桂花拉開了距離。
不過等車子顛簸了幾下之後,兩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黏在了張愛英的籃子上——遮蓋的布被顛散了,露出了裡麵滿滿的肉菜。進而兩個人的目光又落回到張愛英身上,從之前的嫌棄避開,變成了隱晦的打量,甚至還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
她們平時就算家裡日子過得比較好的,不然也不舍得來坐驢車。
畢竟從板橋村到縣城,實際也就半個時辰多點的路程,而去這中間集鎮路程更短,差不過也就三刻鐘。腳程快的成人,甚至隻要兩刻鐘就能走到。大多數村人即便是來集鎮上賣貨,都是肩挑手提,少有搭乘驢車的。除非就是日子好一點但又不是很好,就那種自家日子稍微鬆散但又還養不起驢車的人家,才會搭乘這些驢車,而且多數也都是因為攜帶的物品有點重,才舍得花這幾個錢搭驢車。
這兩個婦人覺得自己都沒帶什麼貨物,來搭驢車就算挺能顯擺的了。看到張桂花這樣的心裡就忍不住嘚瑟,再想她家以前就是跑驢車的,那日子跟眼下這一對比,可真是夠叫人唏噓的了。
曾經村裡婦人有多羨慕張桂花,這幾年就多嘲笑。當然由於之前的那些,她們也不會做出什麼明麵上的舉動來,就隻是嫌棄她一個寡婦,丈夫死後還跟公婆鬨矛盾,娘擊破家都厭煩她,名聲這般不好,她們遠離她避嫌總沒錯吧?
不管是原主還是張愛英都能感覺到這種隱晦的嘲諷。
原主看著潑辣,其實就是典型的外強中乾,她甚至是有些敏感細膩的,她恨不得跟這些人大大方方撕吧一回,偏生人家根本都不搭理她,讓她也隻能越來越潑辣越來越強悍,然後大家都更加嘲諷她:看吧,還不都是靠男人?沒了男人就都暴露了,從溫柔賢惠好女人,一下子變成不孝不悌的潑婦了。
同樣做了半輩子寡婦的張愛英很能理解原主,但她卻不讚同原主這種心理,那就是她有點過分在意彆人的看法了。以至於她其實整個人都是擰巴的——不得不潑辣,卻又不想聽到彆人這樣說她。這純粹就是自我折磨,不然也不會看到兒子不行了就一下子急得暈倒沒命了。說白了想太多,心胸就不夠寬廣,可不就容易因為各種事情著急上火急出病。
在她看來,潑辣就潑辣,這世道女人要活著就不容易了,潑辣點能活下去能活更好,那潑辣蠻橫有什麼不好?憑什麼男的可以這樣那樣,女的稍微強悍一點就得被說?非要說就說吧,反正彆人說什麼那都是放屁,實打實的好處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這兩人,又是不帶善意的打量又是交頭接耳的私聊,肯定都沒說她什麼好話,但她在乎嗎?根本不在意,不遭人嫉是庸才!多給她們一個眼神兒都是浪費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