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英向宋二牛雇了驢車,本來宋二牛是想替她駕車的,可孤男寡女的,雖說張愛英現在努力扮老,但村子裡誰不知道她的真實年紀,少不得叫人背後說嘴,而鄉下又是這樣長舌人最多。終覺不妥,張愛英就沒讓宋二牛駕車,倒是自己一人駕車,因著往那邊的小路不好走,她還動手把宋二牛那寬敞的板車給卸了一些下來,又拾掇好,這才拿著家裡的東西,駕著車往山裡汪家坳去了。
就這卸車又再自己組裝的一手,愣是把宋二牛看得愣了又愣,再見她自己駕車也遊刃有餘,更是心中多了幾分納罕。當麵不說,背地裡卻難免要跟自家婆娘嘀咕幾句,也不說彆的,隻道這寡婦人家日子確實難過,以往這喬二嫂哪怕潑辣也終究是個柔弱婦人,家裡頂梁柱沒了那真跟天塌了似的,如今倒是自己個什麼都要學什麼都要做,愣是逼得什麼都會了,也怪不得能把喬家這最薄弱的二房也能撐起來。
張愛英不知道還有這一出,組裝什麼的,隻要有點動手能力再不那麼缺力氣就行。倒是她駕車這個還真是托了原主的福,上輩子她上山下鄉的時候也就看到過人趕牛犁地耕田的,牛是重要資產,都不是他們這些知青能摸得到的。還是從原主的記憶裡扒拉出來,她倒確實是跟自家男人學過架驢車,倒不是為了長什麼本事,在這年月,女人長些本事都是錯。那時候純粹就是心疼自家男人一個人趕驢車辛苦,學了來也好與他替換著來,終不至於讓他太過辛勞。可後來喬有糧沒了,家裡的驢車也轉手變賣了出去,確實這也不是一個女人隻身出去能乾的活計。以致到如今也沒人知道她還會這技藝,甚至可以說駕駛驢車的技術還不錯。
如今張愛英白白得了這個便宜,按照記憶中的稍微練習一下也就上手了。
不過到得汪家坳,她這一婦人駕驢車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彆樣視線。
汪家坳是個山裡的村子,名副其實,這裡很多人家就是聚居在一處山坳裡,來路七繞八繞的,進了村人卻也不少。
這裡的人也都不算富裕,吃得起飯不至於餓死穿得上衣服不至於衣不蔽體,已經比很多更深山裡的人家強上許多了,自然也沒有人家能置辦得起驢車的。一看到張愛英進村,田間地頭乾活的人,都少不得抬頭看個稀奇,又辨認一下這是什麼人的。
“噯!大姐,請問一下,汪順家往哪個方向走啊?”
因著張愛英上次過來都是汪家小寶滿月,都已經過去好些個年頭了,這些人早已不記得她了,還在交頭接耳說這是哪家的貴親來了,一聽她這話總算有了答案。那被問話的大姐趕緊扔掉手裡的草根,搓搓手:“你找順子啊?你是他家什麼人啊?”
“勞煩你問!汪順家的是我小姑子,我這去他們家有事呢,您既然知道他家,煩請給我指個路吧!”
“噯噯,是這麼回事兒啊?汪順家的是你小姑子……那怎的就你來了,她哥怎麼沒來?……喏,就那邊,你往前直走,再往右拐進去,再走兩步……”
“你是找小寶家嗎?我給你帶路!”
村子裡頑童是最多的,農忙時節就是四五歲的娃娃也當勞動力使喚,下田撿拾麥穗清揀稻穗的活兒都得他們跟著做,平日裡他們卻也還算得閒。尤其男孩兒的話,他們不像女孩子,家裡家外不管是縫縫補補洗衣收拾還是打豬草都得做,男娃是可以出去野的,這鄉裡窮也沒個村塾什麼的,一群男娃閒了就在村子裡到處亂竄,從村頭跑到村尾,村子裡進了什麼外人,他們往往是跑得最快消息最靈通的。
以往常就是貨郎來了,頑童們總要一擁而上,彆管有沒有錢,伸手要不到還可以偷摸,偷摸也弄不到至少可以看個稀奇熱鬨。現在張愛英駕了個驢車,可比那些還隻能憑兩條腿挑擔走山路的貨郎看著闊氣,又聽她打聽人開口說話了,膽大的孩子可不就往前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