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五娘子與薑琬分彆,本來是要帶著那叫鸚哥的小丫頭直接回去的,她要找父親問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家好好的監視喬家娘子做什麼?總不能說是來監視她的吧?
雖然那叫鸚哥的小丫頭什麼都不說,一張嘴閉得跟蚌殼似的,但她不肯說,反倒坐實了她心裡的猜測。
又想到那什麼生日蛋糕,雖然乍然聽聞她還沒捋清楚這其中有什麼彎彎道道,但她知道定然是有什麼聯係的,隻是她沒有想到。
於是她愈發覺得心情不好。
將那小丫頭提溜走了一段路,氣憤過後她又放了她:“罷了,做你的事去,就當你今日沒有沒有被我叫出來。”
要說的話,今日本來也是她唐突,如果不是她突然叫破這小丫頭的名字,或許都不會有這麼尷尬的局麵。
而她之所以記得這劉家眾多奴仆中的其中一個,還是因為這小丫頭的名字確實有幾分特色,曾有一次偷溜出門的時候走錯路,到了下人院子那邊,當時聽到有人喊這丫頭,她還以為是“鶯歌燕舞”那個鶯歌,心裡還想著莫非是有一對姐妹花甚而雙生子之類的,結果後頭才知道,這丫頭其實叫鸚哥,沒有那麼多詩情畫意,純粹就是因為這丫頭太能說,據說很小的時候就四處學舌,就跟那鸚鵡似的一張小嘴叭叭叭,大家便給她起了這麼個小名,叫著叫著就習慣了。也是因為太能說,才沒被
挑入內院去伺候太太小姐——畢竟太太小姐身邊可不需要話這麼多還管不住嘴的人。就此留下了印象,卻不成想,這也不過就兩年過去,她們彼此都還沒長變呢,這鸚哥倒渾似換了副性子,整個人變得內斂多了。也不如以前那麼活潑,反是像塊木頭了。
也是,這樣的世道,那樣的宅院裡,想把一個女子調成什麼模樣不是很簡單的嗎?
想到這些,她快速就做出了決斷。不能帶著鸚哥一起回去,如此壞了家裡的安排,她自己是小娘子都還好說,可鸚哥沒有完成任務,哪怕是她這個主子搞砸的事情,但她卻一定是要受罰的。
而且,她又憑什麼去質問父親呢?
問他們有用嗎?
或許從前的劉五娘子會很驕傲很自信地說,父兄疼她愛她,將她當做掌上明珠,給予她一切想要獲得也能獲得的東西,讓她無憂無慮,讓她隨心所欲。但到了如今,就光是這兩年的相看,她就明白了,並不是的,不管他們如何珍愛她,可結果也不過是將她當做一隻籠中鳥——再昂貴的金絲雀說穿了也不過是一隻籠中鳥。
說來諷刺,他們讓她讀書讓她學習各種道理讓她見識許多世麵甚至容許她偷偷出去玩,他們讓她知道做人是什麼滋味,做一個被人愛著的人又是什麼滋味。但最後,他們卻仍舊把她當做一個昂貴的物件交易出去,美名其曰聯姻,要為家族貢獻,
甚至家族代代人包括父兄都是這樣過來的。可那真的一樣嗎?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想多了就會痛苦。會讓她覺得,從前的所謂的疼愛所謂的嬌寵,所謂的讓她學習讓她開拓眼界……本質上不過就是給這件商品增加價值,也是給他們自己增加籌碼。這麼一想,似乎所有的真心都變得可憎起來。因為不知道那是真心還是包裹著真心這層糖衣的毒藥。會讓人懷疑甚至恐懼。
這些話更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那隻會讓父兄覺得她貪得無厭。而她有時候也會自我懷疑,是不是她真的貪得無厭,確實,相比彆家女孩子,她已經幸運太多,也正是因為生在這樣的大家族中,她才能享受這麼多年的優渥生活——可是,為什麼要跟彆家女孩比?她不是與兄長一樣都是父母生的嗎?為什麼她不能跟兄長比?
哦,因為她是個女人,是個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