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熱鬨非凡。
孩子們和大人是分開的,他們有專屬的一個小廳。
每個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稚氣的臉止不住地四處張望，被熱烈的氣氛感染,揚起笑臉。
新衣服柔軟而芳香,比以前穿得更舒服，襯得他們整個人都精神朝氣了。
在侍者的帶領下,兒童之家的孩子們排著整齊的隊伍進入了小廳。
地麵鑲嵌著幾何圖案的地板，牆上是出自名家的裝飾畫,繪有巨幅油畫的穹頂透出奢華。
黃色、紅色的玫瑰集成花束放進粉紫的花瓶,穩穩立在桌上。垂落的藍紫色海豚花和鐘型的金玲花裝點了這個空間。
淺楓色的桌子更矮、更符合孩童的身高，粉色、萌黃色、淡紫色的糕點高高低低地站蛋糕盤裡。
所有孩子盯著桌上的食物努力吞咽口水，如潮水湧向四周然後分散開來。
“天哪，那是什麼？我從來沒見到。”薩特指著一個翻糖蛋糕驚歎到。
蛋糕剖麵裡是延伸出的粉色花朵和樹枝，有一隻小小的藍閃蝶停留在枝頭，栩栩如生。
“好漂亮的蛋糕,我可以吃嗎？”
丹尼咬了一大塊麵包,發現裡麵露出了雙層夾心：“你們快看,這個裡麵是檸檬味的，還有蘋果味的。”
“好甜啊，太好吃了。”一個小女孩拿起紅絲絨蛋糕輕輕嘗了一口，裡麵的草莓顆粒讓她笑得眯起眼睛。
“好想天天都吃蛋糕。”
“我也是,好討厭胡蘿卜。”
“花椰菜也很討厭。”
“今天來這裡真好，這個是什麼,咦,香蕉的味道。”
“喂，你的手指伸到我的麵包上了！”
乳酪蛋糕、黃油曲奇、動物形狀的餅乾、甜甜圈、牛角包，彌漫著奶香味。
蔓越莓司康、香草慕斯、還有烤腸、水果塔、肉丸、醇奶蘑菇派等等多種多樣的點心,隨意地排列在桌上，在橙黃的裝飾燈下讓人垂涎三尺。
康娜眼睛從天花板巡視到地麵，她一口一個泡芙和馬卡龍，小山般的盤子很快失去了山頭和山腰。她感歎道：“哦，真是了不得啊。”
瑞恩拿了一塊酸奶杏仁味的麵包，吃過之後愣愣地說：“真好吃。這裡和孤兒院不一樣。”
牆麵的每根花紋都精致迤邐，地上的每塊地板線都井然有序。相比較之下，兒童之家痕陳舊，牆麵灰撲撲的，像搭好沒多久的茅草房。但是，這些錢的來源是……
他回想起麻衣小姐對他說的，裡恩做的是沒有成本且百倍暴利的“事業”。
那個時候，她的神情如深淵般沉澱著怒火。
*
大廳裡開足了暖氣，溫暖如春。
州長發表完他的演講，各位明星輪流登台表演後，孩子們就排隊離開了去往他們的孩童玩樂區。
大人們則是開展了熱鬨的舞會，名義上是慈善晚會，實際上是眾多著名人士聚會的社交場所。
邁克·安瑟林遙遙掃過隊伍，目光在某個兒童身上停留一瞬，然後才離開。
他從路過的侍應生托盤裡拿起一杯香檳品嘗幾口，懷念起燒烤派對上的烤牛排和泡沫綿密的大杯啤酒。杯子碰撞得叮當響，比這邊小小的高腳杯相碰要豪氣得多。
還有慶祝他新書大賣粉絲送的120斤大豬，烤得金黃酥脆，派對上的人沒有在乎什麼餐前禮儀而是爭搶著大快朵頤。
話說，這領結是不是有點勒人？
他用右手鬆鬆領口，深呼一口氣吐出。
妻子邁著輕鬆的步伐走過來瞟了他一眼：“邁克，你在乾什麼？”
“也許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到該專注的地方。瞧，那是州府的財政官員，我們快過去吧。”
“我更願意和內達出版社的編輯喝酒，他今天如果來到晚會上就好了。缺了他，我都快失去快樂源泉了。”
邁克邊嘟噥邊被妻子拉扯過去。
“嘿，莉蓮，剛剛我又有了新想法。也許為了□□去買一套拉菲坦的公寓可以接受。”他脫口而出的話阻滯了妻子的腳步。
“真的，我是說真的。”
邁克的態度影響了妻子。
“邁克，你為什麼？”
邁克理解妻子的疑惑，解釋道：“你可能不會信，其實我剛剛站在垂花拱簾下，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腦海裡居然冒出了我們的女兒阿什莉。”
“他的藍眼睛和阿什莉一樣純粹，他的金發和阿什莉一樣都是卷卷的。那個孩子讓我感到親切。或許，我們可以嘗試一下，收養這個孩子。”
妻子眼神複雜，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是含糊著說：“我們不應該在這裡說這些事。”
“我隻是說一下我的想法。改天我們可以抽個空去兒童之家看看再做決定。”
“不，你不懂。”
觥籌交錯的大廳伴隨隨背景優美的音樂，有些喧鬨。低垂的紅色帷幔，水晶吊燈折射的虹影，讓眾人之間蒙上迷離的麵紗。
“請問是邁克?安瑟林先生嗎？”
一個頭發高高束起有點像模特的女子驚喜地走過來，金色亮片的裙裝時髦而亮眼，在亮堂堂的光線下像移動的光圈。
她看上去既高興又激動，機關槍般不斷噴發讚美之語：“我是您的忠實粉絲。森林迷障係列、鱷魚潭係列、鰻魚女係列我都讀過。很遺憾這裡不是簽售會，不然我可以帶書過來。一個小小的簽名都會讓我心潮澎湃。”
“感謝你的喜歡，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我的讀者。”邁克尷尬地笑了，妻子藏在後麵的手狠狠擰了他一把，“嘶——我是說，我現在要去向議員敬酒。再見。”
他舉起酒杯致意一下，快步離開，匆匆的步伐透出落荒而逃的意味。
莉蓮微微眯起眼睛，與對麵女子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周圍人不知不覺空出了地方。
她冷笑，盯住亮片衣裝的女子說：“或許我們應該去二樓談談？”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樓，旁觀者議論紛紛。
*
二樓的休息室。
繪製蕨類花紋的淺綠壁紙鋪滿牆麵，地板上的地毯繪製民族風格的圖案。
帶有精紡花紋的酒紅色絲絨窗簾看上去十分厚重，寶藍色天鵝絨靠墊斜斜倚在沙發上。
安靜舒適空間，隔音非常好，門也被反鎖了。
兩人一站一坐。
“雷利小姐。”
“那是我嫁人以前的姓。”
女子，也就是塔麗娜坐在沙發上聳聳肩，搖頭說：“好吧，安瑟林夫人。”
莉蓮突然開口淡淡地問：“伍德豪斯呢？瑪麗出車禍之後我就再也沒聽聞他的消息了。”
塔麗娜楞了一下，接著隨性地擺擺手說：“誰知道，也許他跟隨你妹妹一起去往另一個世界了。”
莉蓮繞過沙發，站在窗前定定凝望冰涼的夜色，諷刺地說：“看來你們並沒有做到給他的承諾。我還以為會看到一位著名演員出現在電視上萬人追捧呢。”
她可不會同情伍德豪斯，妹妹的丈夫，那個自負又自卑的人。
“嗬嗬，”塔麗娜低低地笑了，任由自己陷入沙發，“我本來覺得你會更關心車禍死亡的妹妹和她出生沒多久的兒子。但是看到你毫無悲傷的表情，我都好奇你們雷利家族都是冷漠寡情的人嗎？”
“還是行動隊收的屍，由整個降靈協會舉辦的葬禮，可憐又可悲的瑪麗。”她語調一轉，又說：“為什麼你們不來看看她？”
莉蓮眉頭微蹙，紅色的指甲尖掐進肉裡，說道：“是嗎？葬禮結束得很快，我感覺時間一下子就飛走了。恐怕瑪麗死也不想見到我們吧。”
“那可不一定。”
塔麗娜突然問：“是誰幫助她逃跑的？米妮和羅曼都在緊盯她，不過，那天有人邀請了他們，不是嗎？”
氣氛急轉直下，座鐘的搖擺打攪不了這份安靜。
塔麗娜用那對漂亮的咖啡色眼眸注視莉蓮，淡淡的說：“你知道嗎？還有人為她提供了猴爪。編號0-1-7這個物品被放置在TCIS研究室的內部。誰把它拿出來送到瑪麗的手裡？”
這會兒莉蓮失去了鎮定，連光澤都從金色的長卷發上離開，她的指尖有些微微顫抖，接著鎮定地說：
“我不知道。”
塔麗娜坐直身子，說：“但願你說的是真的。我們可以來談談你妹妹的孩子。感謝命運吧，莉蓮。來到這裡的是我。”
公司隻是和TCIS研究室、降靈會合作，並不代表塔麗娜會想幫助其他兩個合作夥伴追討什麼。
*
梅洛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女仆，格外珍惜自己的工作。
她很慶幸被管家安排在冷清的宅邸右側，這邊分布著圖書室和珍寶館。
珍寶館裡收藏了很多珍惜的藝術品，不能公之於眾，比如用人體脊骨製成的珠寶。聽說在遙遠的南亞國家，屍體和骨頭都能出口，榨乾最後一份價值，很多人失去死後的體麵。
她不一樣。
梅洛不關心這些藏品是怎麼來的，隻要保住這份工作和可觀的薪水，其他的都無關緊要。
父母離世後她年紀輕輕就過上流浪孤兒的生活，碾轉各處直到結婚才穩定下來。梅洛知道，不管在彆墅裡看到什麼都該好好守著秘密。
她會一直買贖罪券，這樣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沉默。
我並沒有做錯，隻是在儘職儘責做好我的工作，我不知道花園的紅薔薇花叢下埋藏著什麼，我也不知道善良仁厚的裡恩女士和賈裡德神父做了什麼，更不知道今天的拍賣會裡麵是什麼內容。
做一個足夠沉默可靠的女仆，就足夠了，梅洛對自己說。
像一株活在牆根的小草，也許她在不適合的時候聽到太多秘密，但隻要裝作默默無聞的野草，誰也不會過來故意拔掉，十分安全。
大部分仆人都去晚會上工作，還有的人心裡打著特彆的主意獻殷勤。
要讓梅洛說，那並不是個好主意。那些上層人的眼裡能不能注意到卑微的男仆女仆，還是個問題。
今天的月亮真實特彆亮，沒有雲層的遮掩，就連月光都亮得晃眼，等等，剛剛那抹白色是？
梅洛無聲地張大嘴巴。
*
月亮高掛，皎潔的月光傾斜到每一處。
享受完美食後，是時候觀賞木偶表演了。
上次的表演可以說讓很多孩子心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