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上學呢。”副官不無遺憾地說道,“還是在希爾斯的輔修班,才一年級,要畢業還要好幾年呢。”
“怎麼會在輔修班?是哪家的孩子?”顧逸昀微微蹙眉,顯然也是對輔修班的名聲有所了解的。
“哦,老畢也問了季星,說她是出身耀星的孤兒,因為來觀海星的路上殺了幾個星盜,保護了冉軍團長的遺物和一星艦的師生,立下了三等功,靠軍功保送了希爾斯的輔修班。她經濟條件比較艱難,聽說現在還欠了房貸和助學貸款,平時也有做兼職。這次來參加這次儀式可能也有衝著報酬來的意思。”副官對答如流。
能參與這種場合的人,哪怕是賽西爾家推薦的,也肯定要經過嚴格的審查的,在燕行歸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的身份早就被查得清清楚楚了。
顧逸昀沉思片刻,說道:“再看看吧,今年軍部的那個新文件你知道吧?也許……她也能加入進去呢。”
兩人不再說話,他們繼續凝望著緩緩前進的車隊。複古車是當年新星盟成立大典上麵的同款儀仗車,速度相當慢,可所有的機甲都老老實實跟在後麵,哪怕是第六軍團長顧逸昀也安靜地在後麵跟隨前行。
這是第六軍團三百年來的傳統,也是當年的軍團長徐嘉榮立下的規矩——最普通的士兵才是第六軍團最高貴的人,不管是什麼授勳儀式,除了授勳者本人之外,普通士兵必須是距離榮譽最近的。
“我是軍團長?軍團長算個屁!軍團長再能打,那也是一個人,哪次戰鬥是你一個人能打得下來的,啊?!”
當年徐嘉榮唾沫橫飛噴一群老古董的這幅畫麵和這句台詞曾經被反複搬上過大熒幕和舞台,誰都知道第六軍團的習慣,在有這種大場麵和蹭榮譽鏡頭的機會時,都是從基層士兵裡麵選人的。因此,也就出現了今天這樣一眾大佬都跟在複古車後麵挪動的畫麵。
燕行歸綴在八輛車的角落位置,緩慢朝前行駛的時候,餘光也在望著周圍的街道。軍部並沒有肅清道路,因此在這條觀海星首都最為寬闊繁華的道路兩邊,此刻擠滿了好奇的民眾。他們指著中間的車隊嘰嘰喳喳議論著,有人認出了第六軍團的紋章,立刻打開終端搜索,得知了今天是什麼儀式之後開始勸阻身邊的人伸手指指點點。
燕行歸聽到一個聲音特彆大的男人喊道:“那是冉軍團長的遺物交接車隊,冉軍團長回家了!”
人群仍然喧鬨,隻是越來越多的人不再用手指點,各種目光都投注在緩慢前進的車隊上。好奇、熱情、哀傷、感動……年輕人更多的是好奇,他們拿起終端拍攝著這一幕分享到社交賬號上,很多百歲以上的老人卻已經看著車隊老淚縱橫——他們和那個年代更加接近,是伴著父輩們的講述和黎明一代人們的離去長大的,冉星河的形象在他們心目中也更加清晰高大。這位消失在宇宙深處的軍團長是新星盟一個無法了卻的遺憾,如今看到這一幕,哪怕隻是冉星河的遺物被送回,他們心中也有種英雄歸來的澎湃之感。
砰!砰!砰!
十二響禮炮在這一路上接續響起,最後一聲響起的時候,車隊剛好停在了黎明博物館前方五百米。這裡的地麵上已經提前一天種好了綠色的速生草,八名複古車上麵的駕駛員走了下來,他們和運載車駕駛員一起把車上的箱子卸了下來,每四人一組抬起箱子,朝博物館裡麵緩步走去。
燕行歸踩著腳下柔軟的草地,微微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忽然覺得麵前這一幕像是幻覺一樣不真實。
三百年前,冉星河在藍星上送她離開太空,最後迎接到了她的死訊。
三百年後,她作為儀仗隊的一員,又和其他年輕的士兵一起,迎回了冉星河的遺物。
時光荏苒,一代人送走一代人,一代人又迎來一代人。
周圍的人群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他們用目光注視著這些人緩步前進,似乎也被這肅穆的氣氛感染,沒人再嘻嘻哈哈說笑了。
黎明博物館的大門敞開著,門前一共十六級台階。走上第三級台階的時候,燕行歸聽到了人群中傳來的很小聲的對話。
三四歲的小女孩縮在父親的懷裡,用自以為很小聲的童音問道:“爸爸,他們說是英雄回來了,是真的嗎?”
“噓,小聲點。”父親把一根手指豎在了唇邊,“不是回來了,是英雄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
博物館的大門緩緩合上,把民眾的竊竊私語聲關在了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