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開始說起自己的北線戰略。
“建州女真,可以說是大明整個北線,東胡北虜中最弱的一支。名義上是建州兩衛,實際上分成數十支部落,有的結夥自保,有的依附察哈爾,有的各自為政。
一盤散沙,正好給了我們好機會。”
徐渭問道:“殿下,我們繼續憲宗皇帝的搗其巢穴,滅其種類?”
“應該是收其巢穴,化其種類。”
“收其巢穴,化其種類?”
“對,我們大明此前討伐建州女真,隻是掃蕩一番,斬獲部酋和主力,焚其營寨後,就撤了回來。
野草除不儘,春風吹又生。過得幾十年百餘年,建州女真又冒出來了,又開始抄掠為禍大明遼東。文長先生,你想過沒有,為何建州女真屢剿未儘?”
徐渭想了想,“除惡未儘?”
徐渭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聰明的人,依然受時代的桎梏,跳不出來。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文長先生,這些建州女真也要吃飯,也喜歡江南的絲綢,東南的玻璃,北方的燒酒。
隻是他們漁獵山林,產出不多,換不回太多的東西,又粗鄙野蠻,換不回來,那就搶了。”
徐渭有點明白朱翊鈞的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給他們找一條活路?”
“對。他們此前以漁獵,換取糧食布帛。既然漁獵山林難以裹腹,為何不圍獵人口,換取糧食布帛呢?”
朱翊鈞的話讓徐渭一愣,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
這種觀點,對於一位從小接受儒家思想教育的人來說,過於震撼。
他遲疑地開口:“殿下,你的意思收攬建州女真為兵,征討東北,以及察哈爾。”
朱翊鈞點點頭,“對,建州女真自小在野外長大,驍勇善戰,確實是好兵員。他們為了多口吃的,多些穿的,多幾個奴隸,敢犯天威襲掠我大明。
為什麼不能用其它野女真和察哈爾的頭顱來換取這些。歸附後,大明會幫他們把家眷從偏遠荒涼的山野搬到繁華的城鎮,給他們提供訓練,配備兵甲,有功必賞。
我大明富有四海,九邊一年要填四五百萬兩銀子的錢糧進去,遼東一鎮,一年就得填幾十萬兩銀子。與其四處裱糊,不如真金白銀掏出來,招募收攬部分建州女真,以為選鋒先登。”
徐渭喉結抖了幾下,“殿下,要是有不肯服王化的建州女真部眾呢?”
“那就送去開平采煤挖礦。大明仁德,不會濫殺無辜。但是也不會白養活人,不服王化,不願為大明出力,征討胡夷,那就去開平為大明做貢獻。”
朱翊鈞的語氣,在徐渭的耳朵裡,聽著跟皇上一樣陰冷。
平淡,卻讓人在心裡有些發毛。
朱翊鈞把徐渭的反應看在眼裡,沒有點破,繼續說道:“化其種類是其中一策,收其巢穴更是重中一策。
東北之地,可耕種,可放牧。氣候是寒冷,但是天暖時田地肥沃,水量充沛,與苦寒的西北不可同日而語。
女真、室韋、鮮卑、肅慎、靺鞨等族在那裡居住了數百上千年,我們為何就不能?太祖皇帝製定的衛所製,我覺得就適合這樣的地方。”
說到這裡,朱翊鈞大手一揮,開始總結。
“先以大軍為先導,剿滅負隅頑抗的女真部,收降歸附的女真部,化其種類,淨化一地後,大軍前移,餘地置衛所,或耕或牧,將其永固為大明疆土。”
說完後,朱翊鈞走到輿圖跟前,指著察哈爾部的位置。
“我大明在遼東日拱一卒,五到十年,可收攏得數萬女真部,複千裡疆域,從東邊剪除察哈爾部的側翼和潛在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