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遼東巡撫魏學曾、遼西巡撫郭乾開完會,譚綸在中軍營的護送下,來到遼海衛開原城。
過了兩天,遼東鎮參將魏建平帶著一萬二千兵馬從廣順關回來。
又等了一日,鎮北關還是沒有消息,遼東鎮副將周國泰率領的一萬七千兵馬,毫無音訊。
不對啊,按照早些日子接到的通報,周國泰所部更早動身,按道理應該先入鎮北關。
難道遇到什麼意外?
一向沉穩的譚綸有些著急,在書房裡坐立不安。
他督遼這麼幾年,在遼東待得有夠久,深知這裡冬天的酷寒。
遼東等地,修築有城池,儲備了糧食煤柴,躲在屋子裡,才能確保無虞。寒冬臘月,要是敢冒險出城,九死一生。
出了廣順關和鎮北關,那就是海西地域,以前的奴兒乾都司。
那裡的冬天更冷,更漫長,更殘酷。
周國泰的一萬七千兵馬要是不及時回撤,被困在海西黑山雪地裡,救又救不及,隻能等來年開春去收屍了。
一萬七千兵馬,多少場與北虜女真殊死搏殺才磨礪出來的遼東鎮精銳,一朝儘失,心痛!更是難逃其責!
“老爺,遼東鎮參將魏建平來了。”
“好,請進來!”
譚綸慢慢長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魏建平一身曳撒服,頭戴大帽,在仆人的引領下走到門口。
“卑職參見憲台。”
“起身。請坐,上茶。”譚綸和氣地說道。
等到魏建平坐下,又開口問道:“你做過卓吾先生的學生?”
魏建平欠身答道:“回憲台”
“現在已經散衙,你以便稱就是,不要再叫官職了。”
“是,二華公,學生字修德。”
“好,那老夫就叫你修德。你繼續說。”
“回二華公,學生前些年入國子監讀過兩年書,那時卓吾先生正好在國子監做助教,教過學生。
承蒙卓吾先生教誨,修德懂得了許多道理。”
“嗯,老夫入京述職,殿下在西苑舉行便宴,老夫與卓吾兄聊起過。卓吾兄說那段時日,不堪回首啊。”
“是的二華公。學生有一日上課,卓吾先生上著上著突然淚流滿麵。學生連忙問何事,才知道卓吾先生家中遇困,兩位千金突染風寒,卻無錢看病抓藥。
卓吾先生一邊心急如焚,一邊強自給我們上課。突然覺得自己百無一用是書生,悲從中來。
學生不勝悲切。先生如此大才,又身為國子監老師,卻淪落到這個地步,實屬不該。”
魏建平也有些情緒激蕩,“學生世襲衛所軍職,家中略有薄產,便掏出二十幾兩碎銀,塞給先生。
沒多久,學生因為與人鬥毆,被勒令退回原籍,來不及與卓吾先生告辭,回了遼東鎮,子襲父職,投入遼東鎮。”
“嗯,老夫也聽卓吾先生說起此事。說他治好兩女的病,回到國子監想找你,以示感激,不想你因為在國子監追著二十七名國子學學子暴打,被退回原籍。”
魏建平嘿嘿一笑,“那些學子確確實實是文弱書生,屬下那是假扮斯文混進去的。”
譚綸哈哈一笑,轉言問道:“修德,你發妻過世了?”
魏建平臉色一黯,“屬下發妻兩年前難產過世,母子皆亡。”
“真是令人痛心疾首!修德當節哀。”
“二華公放心。這兩年戎馬崢嶸,無一刻得閒,也沒空悲切。”
“修德為國征戰,終日不得解甲,勞苦功高啊!”
“二華公繆讚了。”
“那家中不給你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