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目光相遇,秦長青晃了晃手裡的辯券,淡淡一笑,然後從容進入了驪山禁苑。
貳瞪圓了眼睛,滿臉驚訝與難以置信。
他受到了震撼。
跟旁邊的隸臣不同,他身為工師,很清楚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那裡是**禁苑,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能進去的所在。
彆說自己這個小小的工師,就是工曹閻樂恐怕也沒那資格隨便進進出出。
這家夥到底用了什麼辦法進去的?
貳怎麼也想不通。
而一旁的那個隸臣並沒有想這麼多,開口提議道:“既然這家夥能進去,那我們也去試試吧,這座山這麼大,守衛總不可能每個角落都看得到。我們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溜進去,應該沒什麼問題。”
貳一耳光打過去,低罵道:“胡扯。”
“你想送死我還想活著呢!”
“知道那是哪裡嗎?那是始皇帝陵寢建造的禁地,沒有邊券,去多少死多少。”
“死了還不是白死。”
“但是這家夥怎麼就能進去?”
“明明工曹跟我說,這小子沒有背景,怎麼現在連禁苑都隨便出入?”
“不行。”
“不能亂來。”
“你們都給我盯著,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輕舉妄動,也不要再想著進去,誰膽敢這麼做,我會立刻向官府申請把他處決。”
“聽懂了嗎?”
貳說完,不再理會那些呆若木雞的隸臣,匆匆趕回鹹陽。
儘管他十分急於取得製墨的技術,但他並不準備因此喪失理性,他很清楚,能夠輕易進入驪山禁苑的人絕非池中之物。
他不能在此時**不明的情況下冒險行動,害怕引來更大的麻煩。
儘管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他更珍惜生命。
這時天空飄起了雪花。
長青
工衙內。
閻樂打著哈欠,準備回家的時候,一名小吏走進來拱手稟報道:“閻工曹,工師貳到訪。”
閻樂眼睛一亮,回應道:“讓他進來。”
一會兒工夫,
貳到達了閻樂的辦公地點。
閻樂慵懶倚靠在桌子一側,不耐煩地說:“貳,你把事辦好沒?製墨技術弄到了嗎?”
壹躬身道:“工曹,遇到了些波折。”
“今日我早早就去長陽街,找到了這小子談製墨工藝,但不知道他是真不開竅還是裝蒜,說什麼也不願意合作,城裡又不敢用強。”
“所以先回來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閻樂順手拿起案桌上的文書擲了過來,怒吼著:
“無能。”
“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也辦不好?”
“還能做什麼!”
“不要囉嗦這麼多。”
“明日傍晚以前必須拿到製墨工藝,否則,今天上計考課結束時也是你在衙門的最後一刻,之後帶著你所有的東西從這裡滾出去。”
“衙署不留廢人!”
話畢,紙竹簡擊打在了貳的臉部,但貳隻是強擠笑容,並未表露出一絲不滿,等待閻樂稍作停頓時,他開口解釋說:“工曹,並非我不敢動手,這家夥即便有力也隻是血氣方剛而已。”
“但是從學館出來後他就混在人群中走走,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為了拿到那個技術我一直跟蹤了他,卻發現這家夥竟然前往了驪山禁苑,並且在我眼前進了禁苑大門。”
“你是清楚那是什麼地方,即便我真的無所畏懼,也絕對不敢擅自進去闖蕩。”
“而且我的生死倒還在其次,我更不願意連帶殃及工曹大人。然而這小子能夠如此進出禁苑,他難道僅僅是尋常吏員?”
“我們有沒有可能受騙了?。”
閻樂怒斥道:
內裡戒備森嚴,每隔三步便有一哨兵,五步一處崗哨,一般人幾乎不可能進去,即使宗室的子弟也需要得到宗正和少府的批準。
否則同樣不得踏入半步。
閻樂此刻內心動搖不定。
本來他認為秦長青隻是個普通的史子,通常有一定級彆的官員都會將子弟送入宮廷學室,與始皇帝的兒子們一起學習,畢業後通過“任子”侍讀,成為郎官後逐步晉升。
可是這樣升遷終究顯得慢!
更何況他記得一件事情:這名史子的姓氏是秦。
秦這個姓可大有名堂。
再加上此史子可以自由出入驪山禁地。
這使他不得不胡思亂想,甚至懷疑對方也許是皇家直係後代。
依據《商君書》所述:除非擁有軍功,宗室成員無法被列入家族名冊。
在商鞅改革時期,明確規定若非有軍功的家族分支,不可記錄為直係血脈。
比如當年,長安君成蟜**,諸多分家加入了叛逆的行列。待叛亂被平定後,始皇帝決然驅逐他們離開鹹陽,將其姓氏從家族譜上刪除。
這些家族分支也就紛紛更名。
有的人改成了雍姓,一些變成王某人家族的,另有些人變成了秦姓氏。
隨著秦朝統一戰爭的腳步,許多分家子孫紛紛投入到戰鬥之中,並且許多人因此立功,重回鹹陽生活。
然而,始皇並未對他們完全絕情,隻是褫奪其宗室身份,而彆方麵並未設置限製;換句話說,這些後代還是可以接受教育以及涉足官場。
閻樂思索片刻。
他已無心再多施壓力。
即使他敢隨便冒犯一個小卒,但卻不敢任意得罪皇家後裔。
即便是已經被開除出宗室名簿。
他仍不敢輕易行動。
他不確定這些人是否與宗室仍保持接觸;更不能判斷他們是否確受始皇帝的厭惡。
更何況……
這些人畢竟都是曾經姓嬴。